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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贝莱星 第九章 演说 36

[美]艾萨克·阿西莫夫2019年03月0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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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了一件事。”吉斯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之所以能发现这件事,是因为自出厂以来,今天是我首度面对数千名人类。假如两个世纪前就有这种机会,这个发现便会提早两百年;假如从来没有同时面对那么多人的机会,我就无论如何不可能发现这件事。

“由此可想而知,过去曾有多少能让我轻易掌握的关键点,只因没有适当条件的配合而白白溜走了。除非机缘凑巧,我将一直懵懵懂懂,但机缘是靠不住的。”

丹尼尔说:“我原本以为,吉斯卡好友,嘉蒂雅女士始终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不可能泰然自若地面对几千人,我甚至不相信她有办法当众说话。当她奇迹般开口时,我立刻猜到是你对她作了调整,因为你发现这么做并不会伤害她。这就是你所谓的发现吗?”

吉斯卡答道:“丹尼尔好友,其实我真正敢做的,只是将她的心灵禁制解开两三个,顶多能让她开口说几句话,过了这一关而已。”

“但她所做的远超过这一点。”

“在完成这个微观调整后,我便将注意力转向台下的无数心灵。我跟嘉蒂雅女士一样,毫无面对那么多人的经验,所以跟她一样震惊。如此巨大的心灵团块耸立在我面前,我起初觉得什么都做不了,因而感到十分无助。

“然后,我注意到了为数不多的友善、好奇和关注——很难用言语形容——它们带有对嘉蒂雅女士同情的色彩。于是我尽量找出带有那种色彩的心灵,试着让色彩再稍微加深。我想制造一点能够鼓励嘉蒂雅女士的反应,这么一来,我就不必考虑对她的心灵再动更多的手脚,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做。我不知道处理了多少带有那种色彩的心灵,但不会太多。”

丹尼尔问:“然后呢,吉斯卡好友?”

“丹尼尔好友,我发现自己开启了一种自催化的过程。每一个被我强化的心灵,都会再强化附近另一个同质的心灵,接着周遭又会有更多的心灵受到它们的强化。我根本不必再做些什么,一些骚动,一点声音,一两个眼神,凡是似乎赞同嘉蒂雅女士言论的反应,都会引发更多的共鸣。

“然后我又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不但我自己能从听众心灵中侦测到那些表示赞同的蛛丝马迹,嘉蒂雅女士一定也能以某种方式感应到,因为我并没有再出手,她就自行解开了更多的心灵禁制。她开始越说越快,越说越有信心,而听众的反应也就更加热烈,但我什么也没做。最后,听众陷入集体歇斯底里状态,全场像是笼罩在雷电交加的心灵暴风雨中。力量太强了,我不得不封闭自己的心灵,否则我的电路一定会超载。

“自出厂以来,我从未经历过像这样的事,可是,相较于过去对少数人进行的调整,我当时所做的并未超过之前任何一次。事实上,我怀疑这个效应甚至波及了更多我无法感知的心灵——也就是收看超波转播的无数观众。”

丹尼尔说:“我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吉斯卡好友。”

“我也想不通,丹尼尔好友。我并不是人类,人类的心灵既复杂又充满矛盾,而我并未直接体验过拥有人类心灵是什么感觉,所以无法掌握它们的反应机制。可是,群众显然要比个人容易操纵。这似乎很矛盾,较重的物体需要较大的力量来推动,较大的能量需要较长的缓冲来抵消,较长的距离需要较多的时间来跨越。所以说,为何较多的人偏偏比较容易受影响呢?你的想法接近人类,丹尼尔好友,你能解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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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尔说:“你自己刚才讲过,吉斯卡好友,这是一种自催化效应。换句话说,就是一种传染的过程,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吉斯卡顿了顿,似乎沉思了一番,然后才说:“理智并不会传染,情感才会。嘉蒂雅女士所选择的,都是她觉得能够打动听众情感的说法,她并未试图跟他们讲理。所以说,有可能群众人数越多,就越容易受到情感而非理智的影响。

“既然情感只有少数几种,不像理智那么种类繁多,群众的行为自然要比个人的行为更容易预测。而这就意味着,如果有人想要建立能够预测历史走向的法则,就一定要以众多人口当作研究对象,越多越好。这或许就是心理史学的第一法则,也可以称为‘人学第一法则’。可是……”

“可是什么?”

“我突然想到,正因为我并非人类,所以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终于领悟到这一点。换成人类的话,也许光靠直觉便能对自己的心灵有足够的了解,知道该如何应付自己的同类。比方说,嘉蒂雅女士完全没有在大庭广众说话的经验,却能够有专家级的表现。假如我们身边有一个像以利亚・贝莱这样的人,对我们会有多大的帮助啊——丹尼尔好友,你是不是在想他?”

丹尼尔说:“你能从我心中看到他的影像?太惊人了,吉斯卡好友。”

“我没有看到他,丹尼尔好友,我并不能接收你的思想。但我能感应到情感和情绪——你心中有些变化,而根据过去的经验,我便知道这跟以利亚・贝莱有关。”

“嘉蒂雅女士曾经提到,我是以利亚伙伴临终前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所以我从记忆中找出了那一刻,我是在回想当时他说了哪些话。”

“为什么呢,丹尼尔好友?”

“我想寻找话中的意义,我觉得这很重要。”

“他的临终遗言怎么可能有什么言外之意呢?如果意有所指,以利亚・贝莱一定会明说的。”

“或许,”丹尼尔慢慢说道,“以利亚伙伴自己也不明白他那番话的微言精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