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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黑暗的面目 · 2

[美]乔治·卢卡斯2018年06月3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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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恩皱起眉,昂起头。他的剑向下垂着。一抹黑暗带着红光一闪,从办公桌后袭来。

萨西的头滚落在地板上。

一缕烟从颈部缭绕而起,两只断角也冒着烟,从下巴以下被斩断。

基特·菲斯托惊呼:“萨西!”

无头的尸体挺立了一会,随后膝盖一弯,扭倒在地板上,气管里流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不会…”阿真·科拉挥剑砍去。

他鲜绿色的剑刃消失了,剑柄从他松开的手指间脱出。他额头正中出现了一个干净的小洞,冒着烟,透着脑后的灯光。

“…疼…”

他前仆倒地,身子一动不动。

帕尔帕廷站在门口,但是没有开门。从他右手中伸出一道火焰色的剑刃。

门在他身后锁上了。

“救命!救命!”帕尔帕廷尖叫着,好像是一个绝望求生的人。“保安——快来人!救救我!谋杀!叛乱!”

接着他笑了。

他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上,然后,出人意料地,挤了个眼色。

随后的那一秒中,梅斯·温杜和基特·菲斯托束手无策,只能举起光剑作防御姿势,帕尔帕廷轻快地跨过尸体,回到桌旁,倒持光剑,以一种外科手术般精确的手法,灵巧地把剑刃向下刺进桌面里。

“这就够了。”

他让剑刃自由地割开桌子的前半部分,随后转过身,举起武器,似乎开始端详,好像在端详一位被误认为早已过世的挚友的面庞。能量在他周身集结,直到原力开始闪烁出黑暗的光芒。

“你可知道,”他温柔地说,可能是在对绝地大师说话,也可能是在对自己说话,甚至可能是在对鲜红的剑刃说话,他现在举剑的姿势好像是一种戏谑的致敬。“我为这一刻等了多久…”

阿纳金的飞车在雨中飞驰,躲闪着从高楼劈入云霄的叉状闪电,横穿交通路线,尖啸着从摩天大楼之间飞过,尾波击碎了沿路的窗户。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不给他让道。他不明白银河城熙熙攘攘的万亿居民怎么能继续办自己那些鸡毛蒜皮小事,好像整个宇宙根本没有改变一样。与他相比,他们怎么能认为自己很重要呢?

他们怎能认为自己的生命还有意义呢?

现在这些庸碌盲目的生命毫无意义。所有人都是如此。因为前方,议会办公大楼宽阔的立面上,一扇窗户里迸发出道道闪电,映入狂风暴雨之中,回应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但这闪电是光剑相互撞击时火花的颜色。

绿色的扇面,紫色的帷幕——

鲜红色的火焰。

他来得太晚了。

绿色的火光变暗,闪灭;现在闪电只有紫与红两种颜色了。

反重力装置怒吼着,他把飞车侧过来,在猛烈的风暴中急停,靠在帕尔帕廷私人办公室窗外。一道闪电突然击中了一公里外“五百共和区”大厦的尖顶,强烈的白光从窗户上反射回来,使他短暂失明。他愤怒地眨着眼,气恼地拍打眼睛。

他眼前无色的亮光渐渐褪去,焦点顿时集中在帕尔帕廷私人办公室地板上的一堆杂乱的尸体上。

裹着绝地袍子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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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帕廷的桌上躺着基特·菲斯托的人头,脸朝上,头顶的触角像鱿鱼触手一样散在胶木桌面上。他无睑的眼睛茫然盯着天花板。阿纳金记起他在吉奥诺西斯角斗场上的身手,面对一波波潮水般涌来的战斗机器人,他易如反掌地杀出一条血路,嘴唇上还挂着一丝幽默的微笑,仿佛恐怖的战争不过是一场笑谈。他的头颅仍然挂着同样的微笑。

也许他认为死亡也是可笑的。

阿纳金亮起蓝色的光刃,劈开窗户,从缺口处窜了进去。他一个滚翻,在散乱的尸体间落脚,跃过一扇破碎的门,穿过狭小的私人走廊,越过被能量散射照亮的门廊。

阿纳金猝然停下脚步。

在银河共和国最高议长的公共办公室内,最后一名绝地大师正在孤军奋战,与一个活生生的黑影交锋。

梅斯·温杜已经彻底陷入瓦帕德剑法(Vaapad)的状态,他是在为自己性命而战。

不,不仅仅是他的性命:每一次剑刃的旋舞,每一次闪电般的撞击声,都是为了捍卫民主、公正和自由,为了让普通人能按照自己的方式享受自己的生活。

他是在为他热爱的共和国而战。

瓦帕德,第七式光剑格斗法,得名于萨拉平(Sarapin)卫星上著名的危险食肉动物:瓦帕德袭击猎物时,疾如闪电般地用触角抽打猎物。大多数瓦帕德至少有七条触角,有多达十二条的也不在少数,迄今为止被杀死的最大一只,有二十三条触角。你只有在杀死一只瓦帕德以后,才能知道它到底有多少条触角:因为它动作太快,无法计数。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温杜的剑,也是那么快。

瓦帕德剑法就像那种野兽一样,极具攻击性,极其强悍,但其威力的代价,是巨大的危险:沉浸于瓦帕德剑法,就会打开约束内心黑暗的大门。使用瓦帕德的绝地,必须纵容自己享受战斗,他必须全身心地迎接战斗的刺激感。获胜的快·感就如同一股湍流。瓦帕德是穿行于黑暗面边缘,明暗交接处的一条小径。

梅斯·温杜创造了这种剑法,他是唯一一位活着的,精通瓦帕德的大师。

这是瓦帕德的终极考验。

阿纳金眨眨眼,又揉了揉眼睛。也许他的眼睛还没彻底摆脱刚才强光的影响——眼前这位科伦族(Korun)大师似乎时隐时现,周身蒙着一团不断增厚的黑霾,舞动着一道一米长的烈焰。梅斯冷酷无情地向前压进,一步步逼退黑暗。他的剑刃,那独特的紫晶色光芒,曾经是星系各地无数奸邪魍魉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此时也笼罩着一层雾霭:一团扁球形的紫色火焰,火焰中似乎有数十把利剑同时劈向不同的方向。

与他相斗的那个黑影,那腾挪躲闪、身手敏捷的模糊身影——难道是帕尔帕廷?

两人的剑刃闪烁摇曳,每次相交都迸发出一片火光,编制着致命能量的网络,他们交手如此之快,阿纳金几乎看不见他们——

但他可以在原力中感觉到他们。

原力在他们周围激荡着,喷薄着,碰撞着,能量沸腾,剑锋闪转,杀气腾腾。

原力正在变暗。

阿纳金可以感觉到原力在汲取黑影的残忍癫狂;他可以感觉到两人心中毒囊达到饱和,向原力喷射着致命的怒火。

眼下已经没有什么绝地的约束。

梅斯·温杜正在失去控制。

梅斯已经深陷其中:被瓦帕德淹没、吞没,他甚至不再是一个真正独立的个体。

瓦帕德是黑暗的通道,黑暗会流出,也会流入。他承接着西斯尊主疯狂的攻速,把黑影的愤怒与能量吸进自己的内心——

再让它如泉涌一般喷薄而出。

他把愤怒折回其源头,就像光剑挡回爆能射流一样。

曾几何时,梅斯·温杜也畏惧过黑暗的力量。曾几何时,他也曾畏惧自己内心的黑暗。但是克隆人战争赐予了他理解的能力:在一颗被称为哈伦卡尔的星球上,他直面自己的黑暗,发现黑暗的力量并不值得恐惧。

他发现正是恐惧使黑暗变得强大。

他不再畏惧。黑暗对他没有控制力。但是——

他对黑暗也没有控制力。

瓦帕德使他成为畅通的通道,再加上黑影,就构成了一个超导环。他们成了一波持续不断的战斗的怒浪,扩散到议长办公室的每一寸空间。每一小块地毯,每一小片椅子碎片,都可能下一秒就在红色或紫色的光焰中化为乌有。灯柱成了短命的盾牌,瞬间被切成碎片,卷到半空中;躺椅变成了进攻者需要翻越、退却者需要跳过的障碍。但是交战双方至今均未受伤,也均未显出丝毫疲态,只有循环的能量,无尽的环路。

僵局。

这一切本会永远持续下去,可是瓦帕德并非梅斯的唯一一张王牌。

对他来说,此战毫不费力。他让自己的身体顺其自然,不经大脑干预。当他的剑刃与敌人交锋时,当他的脚腾转挪移,肩膀自由转动时,他的头脑顺着黑暗力量的回路滑行,追随这股力量回溯着无尽的源头。

寻找着它的碎裂点。

他在黑影的未来中找到一个断层线构成的节。他循着那条最大的裂痕,回溯到此时此地——

这条裂痕引导着他,让他惊讶地发现一个男子正一动不动地站在被劈裂的门廊口。梅斯无需再看,此人在原力中的形象是如此熟悉,他顿时备受鼓舞,如同一缕阳光终于刺破了浓厚的乌云。

天选之子来了。

梅斯脱离黑影的剑刃,跳向窗边,一挥手劈碎了透明钢。

他为瞬间的分神付出了代价:一股原力的黑暗激流差点将他冲出他在窗户上劈开的破口。他情急之中使出一记原力推,勉强改变了身体的运动轨迹,才没有从窗口飞出半公里,而是撞在了一根柱子上。他弹了回来,原力清空了他的头脑,他再次投入瓦帕德的怀抱之中。

他可以感觉到这场战斗的结局正在逼近,而他对面这个西斯的黑影也可以感觉到。在原力中,黑影如同一颗脉冲星,不断放射着恐惧。他轻易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黑影的恐惧转变成自己的武器:他推动着战斗,把两个人带上窗台边缘。

这里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这里湿滑的窗台濒临着五百米的深渊。

这里,黑影因恐惧而犹豫。这里,黑影因恐惧而牺牲了一部分原力加速,转化成一部分原力抓力,好在滑溜溜的永凝土窗台上站稳脚跟。

这里,梅斯可以剑锋一挑,以精确的弧度将黑影的光剑斩为两段。

一段穿过劈开的窗户飞回室内,另一段从松动的手指中滑脱,在窗台上弹了一下,随着雨水坠向深处的小巷。

现在黑影变回了帕尔帕廷的原形:衰老、皱缩、头发因为时光侵蚀、心事烦忧而稀疏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疲态百出。

“就算法力无边,你毕竟不是绝地。我的大人,你现在,”梅斯盯着剑刃之下的帕尔帕廷,平静地说:“被捕了。”

“你看到了吗,阿纳金?你看到了吗?”帕尔帕廷的音调再次变成了惊恐的老人。“我不是警告过你,绝地会叛乱吗?”

“你的歪理邪说留着以后再说吧,我的大人。这里可没有政客。西斯永远不会再次染指共和国了。一切都结束了。你输了。”梅斯举起剑。“你失败的原因,就是西斯一直失败的原因:你们都败给了自己的恐惧。”

帕尔帕廷抬起头。

他的眼中燃烧着仇恨。

“傻瓜。”他说。

他抬起手臂,礼袍展开,变成了猛禽宽大的羽翼,十指勾起,变成铁爪。

“傻瓜!”他的声音就像一声惊雷。“你以为你感到的恐惧是我的吗?”

闪电穿透了乌云,闪电从帕尔帕廷的指尖迸射而出,梅斯没有时间思索帕尔帕廷的言下之意。他堪堪退回瓦帕德的状态,举剑接住像魔爪般向他抓来的叉状电弧,那是一股纯粹的刺眼的仇恨。

瓦帕德不仅仅是一种战斗风格。它是一种精神状态:疏导黑暗的通道。能量进入他体内,再向外反出,丝毫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

回路闭合:闪电被反射回最初的源头。

帕尔帕廷大惊失色,疯狂咆哮,但这反而使他手中倾泻出的灼热能量更加剧烈。

他用自己的痛苦增强了这股能量。

“阿纳金!”梅斯喊道。他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仿佛来自一口深井。“阿纳金,帮帮我!这是你的机会!”

他感到阿纳金从办公室内的地板上跳到窗台上,感到他从背后接近自己——

而帕尔帕廷并不害怕。梅斯感觉得到:他一点也不紧张。“除掉这个叛徒,”议长说道。扭动的能量流将他的手与梅斯的剑刃连了起来,他提高声音,盖过能量流的呼啸声。“这根本不是逮捕行动。这是刺杀行动!”

此刻梅斯终于明白了。他懂了。最终胜利的关键。帕尔帕廷的碎裂点。西斯的绝对碎裂点。

这个碎裂点就是黑暗面本身。

梅斯茫然而惊讶地想道,帕尔帕廷信赖阿纳金·天行者…

现在阿纳金已经来到梅斯的肩旁。帕尔帕廷依旧没有任何防范天行者的举动,他只是增加了闪电流的能量,把温杜的光刃顶向这位科伦族大师的面孔。

帕尔帕廷的眼睛放射着强烈的光芒,黄色的亮光灼退了眼旁的雨水。“他是叛徒,阿纳金。干掉他。”

“你是天选之子,阿纳金。”梅斯因为紧张而喊不出声音。目前的形势已经超过瓦帕德的能力之外,他没有余力抗衡不断倾斜的剑刃。“制服他。这是你命中注定。”

天行者茫然重复道:“命中注定…”

“救救我!我坚持不住了!”帕尔帕廷眼中发出的黄光透过他的皮肉扩散开来。他的皮肤像油一样滑动,仿佛皮下的肌肉正在被燃烧殆尽,仿佛他的头骨都在软化、弯曲、鼓胀,因为仇恨闪电的热能和高压而扭曲变形。“他快要杀死我了,阿纳金——!求求你,阿纳啊——”

梅斯的剑刃几乎贴着面孔,剑刃周围电离产生的臭氧把他呛得厉害。“阿纳金,他太强了,我顶不住——”

“啊——”帕尔帕廷压过闪电霹雳的咆哮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绝望的呻·吟。

闪电突然自行消失,只剩下夜雨滂沱,一个老人在湿漉漉的窗台上蜷缩着双腿。

“我…不能。我放弃。到头来,我…我太虚弱了。太老了,太弱了。不要杀我,绝地大师。求求你。我投降。”

胜利感在温杜弓起的身躯里奔流。他提起剑。“你这个西斯瘟疫——”

“等等——”天行者竭尽全力抓住他举剑的手臂。“不要杀他——你不能就这么杀了他,大师——”

“不,我能。”梅斯坚定不移地说。“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是来逮捕他的。他必须接受审判——”

“审判将是一场闹剧。他控制着法院,控制着议会——”

“那你也要把他们都一起杀了吗?就像他说的那样?”

梅斯甩开阿纳金的手。“他太危险了,必须就地处决。如果你能生擒杜库的话,你会留他一命吗?”

天行者的面孔突然变得毫无表情。“那不一样——”

梅斯扭头看着这团畏畏缩缩,萎靡不振的西斯尊主。“你可以在他死后跟我解释。”

他举起光剑。

“我需要他活下去!”天行者喊道。“我需要他救帕德梅!”

梅斯莫名其妙地想:为什么?同时光剑已经向议长身上砍去。

他的剑还没挥到底,一道蓝色的等离子束突然弧光一闪,切断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带着光剑飞了出去,帕尔帕廷咆哮着直起身,闪电再次从西斯尊主手中射出,此时的梅斯已经没有光剑可以招架,他对帕尔帕廷的仇恨能量毫无抵抗能力。

他太专注于帕尔帕廷的碎裂点,他根本没有想过去寻找阿纳金的碎裂点。

黑暗闪电炸裂了他的宇宙。他跌进永恒的坠落。

阿纳金·天行者跪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