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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美]丹·布朗2019年04月2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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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很多人称为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房间”,但国会图书馆最出名的还不是它令人惊叹的宏伟建筑,而是其丰富的馆藏——五百多英里长的书架,足以从华盛顿特区延伸至波士顿,完全配得上“世界上最大图书馆”的称号声。而且其馆藏仍在继续扩展规模,以每天增加一万多个品种的速度。

因为建馆初期的收藏来自托马斯·杰斐逊有关科学和哲学的私人藏书,这个图书馆就成了美国致力于知识传播的一个象征。它是华盛顿特区第一批安装电灯的建筑物之一,如同“新大陆”在黑暗中亮起的灯塔。

如其馆名所示,国会图书馆主要是服务于国会,就是在街对面国会大厦内工作的那些可敬的人们。国会大厦与国会图书馆这种年代久远的联系,眼下又将被一条新建的实体纽带大大增强——就是这条位于独立大道底下、连接两个建筑群的地下通道。

今晚,在这条灯光昏暗的通道里,罗伯特·兰登一路跟随沃伦·巴拉米穿过这个还在施工的区域,一边竭力克制着对凯瑟琳的深切担忧。那个疯子在她的实验室里?!兰登甚至不愿去想象他为什么要去那儿。他刚才打电话警告凯瑟琳时,挂断电话前明确告诉了她去什么地方和他会面。这该死的通道还有多长啊?这会儿他的脑袋开始痛起来了,里面翻腾着一团纠缠不清的思路:凯瑟琳、彼得、共济会、巴拉米、金字塔、古代预言……还有地图。

兰登摇摇头甩开这些念头,继续奋力前行。巴拉米承诺给我答案的。

两人终于走到通道尽头时,巴拉米领着兰登进入仍在地下的一扇尚未完工的双开门,因为还在施工,他们进去后这道门不能锁上,巴拉米随兴从一堆建筑材料里找来一把摇摇晃晃的铝制梯子抵住门,然后拎过一只金属桶压在梯子顶上。如果有人打开这扇门,金属桶就会很响地砸到地面。

这是我们的预警系统?兰登瞅着压在上面的金属桶想道,他希望巴拉米对他们今晚的安全能有一个更周详的计划。每件事都发生得那么快,以至于兰登直到此刻才开始考虑他跟随巴拉米逃跑的后果。我成了中央情报局追缉的逃犯。

巴拉米在前面领路,他转过一个弯,两人登上了一段用橘色锥形警示筒围起来的宽阔楼梯。兰登上楼梯时感觉到肩上背包的分量。“这个石头金字塔,”他说,“我还是不理解——”

“别在这儿说,”巴拉米打断他的话,“我们要在一个明亮的地方查看它。我知道一个安全地点。”

兰登很怀疑这样的地方还是不是存在,对一个刚刚对中央情报局安全部部长实施了身体袭击的人来说。

两人上楼后,进入一个饰有意大利大理石、灰泥墙面上贴饰着金叶子的宽阔门厅。门厅内一路排开八对雕像——塑造的都是女神密涅瓦。巴拉米继续匆匆赶路,领着兰登向东穿过一条拱顶走廊,走进一个更加宏大的空间。

即便是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中,图书馆大厅依然熠熠生辉,显示出欧式宫廷的古典宏伟气派。高达七十五英尺的天花板,彩色玻璃天窗与贴饰着铝箔的横梁交相辉映,当时铝制品被认为是比黄金更贵重的金属。横梁下,是双柱装饰的庄严堂皇的二层楼厅,两条盘旋式的宽大楼梯通向楼厅,两端楼梯下方的中心支柱是两个巨大的青铜女神雕像,女神手里举着启蒙的火炬。

在既想反映现代启蒙的主题,又试图保留文艺复兴建筑的装饰风格的奇特努力之下,这里楼道的栏杆雕饰被做成了按照丘比特模样雕塑的现代科学小天使裸像。小天使电学家举着一个电话?天真无邪的昆虫学家拿着标本盒?兰登不知道贝尔尼尼(1)见了会怎么想。

(1)  贝尔尼尼(Gian Lorenzo Bernini,1598—1680),意大利雕塑家、建筑师。

“我们可以在那边谈。”巴拉米说,他领着兰登走过防弹玻璃柜,里面陈列着图书馆最珍贵的两本书——《美因茨大圣经》,一四五〇年代的抄本;还有《谷腾堡圣经》的美国藏本,这是世界上仅有的三部善本中的一部。穹顶天花板上画着约翰·怀特·亚历山大(2)寓意贴切的六格壁画:书籍的演变史。

(2)  约翰·怀特·亚历山大(John White Alexander,1856—1915),美国画家,以装饰性的肖像画和壁画闻名。

巴拉米径直走向后面东廊中间一扇精致的双开门。兰登知道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隔得很远,但挑选这儿作为谈话的场所似乎比较奇怪。且不说在一个到处都有“请保持安静”标志的地方谈话有些滑稽,但这个房间坐落在整个图书馆的心脏部位,正好位于平面十字中心,似乎不像一个“安全地点”。躲进这里,就像是冲进一个教堂藏身在祭坛之上。

尽管如此,巴拉米还是打开门,步入幽暗深处,摸索着寻找光源。当他把灯打开时,美国最伟大的建筑师之一的代表作似乎是突如其来地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个著名的阅览室如同一场献给感官的盛宴,中央部位高达一百六十英尺,房间的八个面由各种不同色彩的大理石砌成:巧克力色的田纳西大理石、奶油色的西艾拉大理石和苹果红的阿尔及利亚大理石。因为灯光从八个角度照射进来,任何地方都没有阴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房间本身在闪闪发光。

“有人说这是华盛顿最令人震撼的房间。”巴拉米说着把兰登带进里面。

也许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间。兰登跨进门时心想。像往常一样,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卓尔不凡的穹顶中央圈,饰以花草与图案的藻井从穹顶盘旋而下直抵上层楼厅。那上面环绕着一圈青铜“肖像”雕塑,凭栏俯首向下凝视。雕像下面,是漂亮的拱廊和拱顶组成的下层楼厅。地面上,三圈打磨得锃亮的木桌围绕着中间那张巨大的八边形桌子辐射开来。

兰登把注意力转回巴拉米身上,后者这会儿正把那扇双开门大敞开来。“我还以为我们应该躲藏起来。”兰登给弄糊涂了。

“如果有人进入这幢大楼,”巴拉米说,“我希望能听见。”

“可在这里他们不是马上就发现我们了吗?”

“不管我们躲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会找到我们的。但如果有人把我们围困在这幢楼里,你会很高兴我选了这个房间。”

兰登对这话不明就里,但巴拉米显然不想讨论这个。他已经向房间中央走过去,挑了一张阅览桌,拉开两把椅子,打开阅读灯。他指了指兰登的背包。

“好了,教授,我们来仔细研究一下。”

兰登不想冒险让粗糙的花岗岩在光滑的桌面上留下划痕,他拎起整个包搁在桌上,拽开拉链,摊开背包,露出里面的金字塔。沃伦·巴拉米调整了一下阅读灯,仔细观察着金字塔。他的手指抚过那不同寻常的铭文。

“我想你能认得出这种语言吧?”巴拉米问。

“当然。”兰登回答,眼睛看着这十六个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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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据称是共济会密码的符号,曾在早期共济会兄弟中用作秘密交流的编码语言。但这种密码编制方式很早以前就已经弃用了,原因很简单——它太容易破译了。兰登的大部分高年级符号学研讨班学生用大约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能解开这种密码。兰登只需一支铅笔和一张纸,六十秒钟内就可以搞定。

这种历经几个世纪之久的编码系统有着人尽皆知的易破性,现在则呈现为两种互相矛盾的说法:其一,声称兰登是世界上惟一有这种破译能力的人,这个说法实在荒谬;其二,佐藤声称共济会密码是关乎国家安全的某种机密,这就好像是在暗示我们的核武器发射密码是用Cracker Jack(3)解码器就能破解的玩意儿。兰登仍然无法相信其中任何一种说法。这金字塔是一个地图?指向失落的古老智慧?

(3)  Cracker Jack,一种破解密码的程序,入门级黑客经常使用的工具。

“罗伯特,”巴拉米的声音非常严肃,“佐藤部长是否跟你说过她对这东西感兴趣的原因?”

兰登摇摇头。“没有特别提过。她只是反复强调事关国家安全。我估计她是在撒谎。”

“也许。”巴拉米说着揩擦了一下后脖颈。看上去他的内心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挣扎。“问题是这里有一个更麻烦的可能性,”他转身注视着兰登的眼睛,“很可能佐藤已发现了这个金字塔的真实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