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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觐见夏桀

阿菩2018年09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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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喜躺在卧榻上,懒洋洋道:“什么时辰了?”

“娘娘,寅时二刻了。”

“寅时……山鬼,成汤的孙子,按理该在今天觐见我王,是么?”

“是的。先去九鼎宫接受祝祷,再往文命殿觐见我王。”

“大王呢?”

“现在好像在文命殿和大臣谈论着什么呢。或许和那个有莘不破的觐见有关。”

“他起来得倒早。有莘不破……这几天他向我提起过好几次呢。看来他对这个年轻人倒挺有兴趣的。不过也是,两人都是那样尚武好斗,见了面或许臭味相投也说不定。当然,成汤的孙子再怎么英武,也是比不上他的。对了,山鬼,这小伙子你是见过的,是么?”

“在天山的时候,我暗中保护过他的属下,远远望见过他,他却没见到我。”

“嗯,我在邰城却没能会他一面,实在可惜了。这小子长得怎么样?雒灵看上的小伙子,想必是很不错的,就不知道比大王怎样?”

“是块好坯子,不过还需要雕琢。”

妺喜呵呵笑了起来:“山鬼,你可真会说话。你不愿比较,就拿这种话来搪塞。不过算了,你的性子我知道,对上面的人就算心里赞美,也不肯说出有谄媚之嫌的话来。不过不要紧,待会我那妹夫来了,我亲自相一相。”

“娘娘,今天只怕没那么太平,您能不能见到那个小王孙还难说呢。”

“哦?他们这阵子不是挺老实的么?哼,在甸服外不反抗,到了夏都再乱来,不是送死么?”

“但那几个年轻人都不像会轻易服软的人。”

“不服只怕也不行吧。”妺喜道,“太一宗那讨厌的小子,还有无瓠(hù)子(血祖),应该都有安排才对。”

“上有天罗,下有地网,从别院到九鼎宫有东君、云中君和河伯跟着。都雄魁大人亲自在九鼎宫外迎接。”

“那不就得了!你认为这样子他们还能逃?我还听说雒灵的小情人可有人情味得紧,对属下十分爱惜。他这次带来的人都曾和他共过患难,难道他就忍心让这些人白白送死。再说,就算他狠得下这个心,只怕也没用。”

“娘娘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听云中君说,江离宗主认为那个自称将军的羿令符会有些出人意料的举措,或者会自作主张也未可知。”

“哦?羿令符?这个名字好熟。”

“他十二三岁那年来过夏都,射死了东君的弟弟,被下令通缉。后来大王听说他只是个孩子,所为又是仗义之事,便亲自下令宽赦了。”

妺喜恍然道:“我记得了,他是有穷饶乌的关门弟子!”

“正是。”

“这个男人的事迹我也听说过,好像每一件都无法无天之极。据说他还招了个妖女进门,结果把母亲、妻子连同还没出世的孩子都害死了。嘿嘿,这样一个男人会做出什么可有点难说了。”

“江离宗主说了,他不妄动则已,若敢妄动则当场击杀,然后说他叛主欺君,再以保护为名软禁商国储君。”

妺喜冷笑道:“其实一开始把那有莘不破圈禁起来就是了,太一宗那小子偏偏要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又要把人扣住,又想不激怒商人。哼!照我说,他是想把事情弄得复杂一些,好显出他的功劳,再趁机夺权罢了。”

山鬼却不接妺喜的话,只是沉默。

妺喜道:“山鬼,听你这么一说,今天九鼎宫前或许会热闹异常,你去看看吧。要真的出事也助上一臂之力。这份功劳,可别被太一宗的小子给独占了。”

“可听江离宗主说,娘娘您那个姓桑的仇人可能此刻也在夏都。江离宗主说了,如果桑谷隽能和别院内的老朋友取得联系,或者之前曾有什么默契,那么他很可能会趁机来刺杀娘娘。”

妺喜笑道:“你说那桑谷隽会来?嘿,他会来最好,我就等着他来!虎魄始终是本门一块心病,早日除了早日安心。你放心去吧。还有,临走前把本宫地底的禁制给解除了。”

“这是为何?”

妺喜笑道:“让桑谷隽进来的时候方便一些啊。我怕他看见本宫防卫森严,不敢进来了。”

桑谷隽低着头,远远望着围观的人群。

商国王孙觐见天子是多年来罕见的盛况,看热闹的不但有夏都的臣民,中间还夹杂着许多身份怪异的人。桑谷隽甚至望见了阿三和老不死。

然而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去照顾这两个小人物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报仇,还要帮有莘不破逃脱。

“我们这边的事情你不用管!”当时羿令符就明确拒绝了他,要他去干自己的事情。他摸了一下挂在腰间的镯子,桑谷隽认得这镯子是用迷榖制成的,迷榖是一种能够引路的宝贝,他二姐也有一条同样质地的手链。桑谷隽曾想过羿令符送自己这份礼物也许另有深意,但一直没想通个所以然来。“或许他真的另有安排吧。我若贸贸然冲上去,也许反而坏了他的大事。”

他最后望了一眼高头大马上的那位好朋友,心中默默祝祷,便向王宫的方向走去,不再回头。

“会不会还算漏了什么呢?”江离怔怔出神,“按理说应该不会,可是……”

河伯见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宗主,有何忧虑?”

“我担心今天的事情。”

“不必担心,一定万无一失!”河伯道,“以都雄魁大人的速度,一有异变,眨眼间就能赶到别院。我就不信在这天罗地网之中,他们还有逃路!更何况,有莘不破已经上车出发了,估计再过一刻便可抵达宫外。而宗主交代留意的那条巨蛇,也一直盘在羿令符的腰间。”

“偷偷植在有穷主车下面的多春草,确实感应到了不破的气息。可是……”江离摇头道,“难道羿令符是真的没有发现吗?”

河伯深知多春草的底细,说道:“他们若敢擅自对多春草做手脚,一定会被宗主发现。现在多春草一切正常,要么就是他们的确没有发现,要么就是发现了也无可奈何。”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感到不安。”江离道,“我以前做事,从来不会这么没信心……”

“宗主过虑了。”

“不是过虑。”江离道,“而是我感到运气不在我们这边。我自信不输羿令符,可是,我的运气却没不破的好。”

“运气?”

“对!”江离道,“你没和有莘不破同行过,所以你不明白。在这家伙身边,我无论做什么决断总有强大的信心。就算困难再怎么大,就算我们的条件再怎么不足,我也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到最后我们一定能成功的。可是现在这种信心却没有了。我感到什么东西都要算计得毫厘不差——可就算这样还是常常患得患失。”

河伯皱紧了眉头,道:“虽然有天运之说,可这东西缥缈虚无,宗主莫要太过放在心上。否则反而容易误入歧途。”

江离叹道:“你说得对。我若越在意,只怕就越……”

突然宫外来报:“看见铜车了!”

都雄魁笑眯眯地坐在宝座上。宝座下是高台,高台下是洪荒巨兽,巨兽脚边是九鼎宫的基石。

如果有莘羖复起于地下看到他这排场,一定会讥笑他浅薄不文,恰如寒酸者暴富。然而能来耻笑都雄魁的人已经抛弃这个世界了,而在整个夏都、整个神州,还有一大堆像马蹄那样仰望着血祖、羡慕他风光无限的小民。

羿令符走近的时候却没有仰望他,这个男人的脖子似乎从来不肯向上倾斜——除非他要弯弓把太阳射下来。

都雄魁坐在高台上,笑吟吟道:“羿将军,这几天在王都过得可好?”

羿令符竟不理他,大声道:“商国储君车驾到!夏国礼官何在?”

都雄魁大为不悦。这些年来商人崛起,夏朝势力日渐没落,但至少还维持着名义上共主的地位。都雄魁取代祝宗人为大夏国师之后,一直以“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自居,今天屈尊来到九鼎宫外,与其说是迎接有莘不破,不如说是来压场,以防这几个年轻人造反,哪知羿令符竟然这样无礼。

东君隐在天上的幻日之中,这时探出头来喝道:“小子无礼!敢对国师如此说话!”

河伯也闻讯出来,怕羿令符以此发挥节外生枝,坏了江离的大事,忙做个和事老,道:“今天大事为重,这些小结暂且放下。羿将军,快请商国王孙入殿吧。天子可在文命殿那边等着呢。”

羿令符淡淡道:“王孙?什么王孙?”

众人听了这句话都觉不妙,河伯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冲了过去,掀开主车车门,有穷商队的勇士也不拦他。

自都雄魁以下,夏朝的人都注视着河伯,却见他愣在当地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是谁?”

刹那间,幻日大耀,白云汹涌。

眼见有穷商队这一百多人,就如怒海狂涛中的一叶小舟,但这一百多名男儿只是一齐向羿令符望来,竟没一人有半分惧色。

都雄魁眼中杀机暴涨,向羿令符直逼过来,一字字道:“有莘不破呢!躲哪儿去了?”

羿令符左手落日弓,右手落月弓,双弓合并,微微一笑,道:“你问我,还不如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