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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虞渊之战 · 二

阿菩2018年09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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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莘不破和芈压一听大怒:“你说我们两个加在一起还不如一个桑谷隽?”

羿令符轻轻一笑,不理会他俩,转头对常羊季守道:“本来我对你的来历没什么兴趣,但在这样的局势下,我还是想确定两件事情。”

常羊季守不改他一脸的平静:“哪两件事?”

“第一,你和常羊伯寇的关系。第二,你的立场。”

常羊季守微笑道:“我说了,你就信么?”

羿令符缓缓道:“我只是希望你给我个答案,是不是相信,我自有判断!”

“我是他弟弟。”

虽然苍长老已经隐约猜到了,但听常羊季守回答得这么直接还是不由一怔。

如果在一年前,苍长老一定会立刻要求有莘不破和羿令符赶快把这个身份可疑的人赶出去。但现在的他却选择沉默,一年来的经历让他建立起对有莘不破和羿令符的强烈信心:这两人的行事很多时候尽管自己难以理解,但事后却屡屡证明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甚至是高明的。

而有莘不破和雒灵等听到常羊季守的这个答案却无动于衷。

“至于立场……”常羊季守道,“我这些年来一直在这个沙漠中徘徊,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降服我哥哥手中那把剑。”

羿令符鹰隼一般的眼睛逼视着常羊季守,半晌才道:“好吧,我相信你。如果没什么意见的话,今晚就在铜车‘鹰眼’上陪我喝一杯如何?要是如你所言,令兄今晚还会再来,或许我有机会能看到你背上那柄宝剑的风采!”

“好啊!”常羊季守欣然道,“我也很想看看你的箭能不能把那个男人制服。”

四更了,天黑得厉害。

“挑最弱或最强的!”芈压愤愤不平道,“羿哥哥那浑蛋!说最强的是他自己也就算了,却说我们俩这一环最弱!哼!那什么天狼不来也罢,如果再来,我都不知道希望不希望他从我们这边来。不破哥哥,羿哥哥太过分了!居然说我们两个加起来还比不上昏迷未醒的桑哥哥!”

有莘不破哼了一声道,“我们当然得盼着那个天狼冲我们这边来!别管羿令符那浑球!只要我们把天狼制服,人家就会服我们!”

芈压道:“不破哥哥,这样吧,趁着那天狼还没来,我来布置几个陷阱怎么样?”

“不行!”有莘不破道,“如果他敢正面挑战,那我们就堂堂正正地迎战!芈压你在一边看着吧,看我的鬼王刀如何砍断他的天狼剑!”

“我不干!”芈压道,“这次说什么也得由我来动手,你还是在旁边看着吧!从祝融城出发到现在,我就没和厉害的人来过一次真的!水族那个小子仗着地利倒也挡了我几个回合,可他实在不怎么样,就算打赢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芈压,你还小,以后大有机会!再说,你要是伤了,我怎么向你老爹交代?上次在毒火雀池边你差点被桑谷隽的老爹误杀!当时吓得我半死,要不是季丹大侠救了你一命,我拿什么去赔给芈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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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要你赔?我们南方人的规矩,十五岁就算是长大成人了!你们别老是把我藏着掖着,真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负责!总之,今晚这头天狼是我的!”

“我的!”

“我的!”

……

“好酒!”常羊季守赞道。

“嗯。”羿令符自己饮一口,又喂了银环蛇一口。

常羊季守道:“前几年我在大漠的边缘,听说过东方一个少年英雄,箭法了得,据说已经直追箭神有穷饶乌了,后来却突然失踪了,你听说过那个人吗?”

“没有。”羿令符道,“没人能在箭法上追上有穷饶乌的。”

“呵呵,是么?”常羊季守一个鲸吸,一股暖意直下丹田,吐出一口酒气,道,“你现在的口气,和曾经的某人好像。”

“曾经的某人?”

“我哥哥。”常羊季守说,“他也曾有个偶像,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血剑宗。”

羿令符嗯了一声,学剑的人崇拜血剑宗,就像学箭的人崇拜有穷饶乌,那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不过为什么是曾经呢?他现在不崇拜血剑宗了?

“不知道。”常羊季守说,“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他的想法了。我想,他大概已经疯了。”

“疯了?”

“对!疯了。从十年前那个晚上开始。”常羊季守的眼睛仿佛透过月色看到遥远的家乡。“我们常羊一族,原本是刑天墓的守墓人。当年我们为了支持大哥的理想,举家西迁,搬到了大漠中的一个绿洲上,牧马放羊。那个绿洲,”常羊季守回身指了一指,继续说,“在更远的西边,天山北高峰的脚下。大哥二哥轮流出去寻找传说中的血剑,没出去的那个人就留在家中守护家人。那天晚上,算来该是大哥二哥交替的时候了,我们一家子——我们的父母、我的二哥,还有大嫂,还有我的侄儿,都在期盼着从剑道归来的大哥。直到子夜,我们才等到了他——等到了他的人,也等来了他的剑。”

“剑?”

“嗯。”常羊季守一脸的平静,“他面无人色地回到家中,一直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二哥说大哥大概是剑法上遇到了困难无法突破。当时我的功夫和见识都浅得很,大哥二哥的剑术没学到三两成,并不很懂得二哥所说的话。那晚大哥待在二哥的房间里,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一直到四更的时候,嗯,也就是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二哥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骚动,跟着二哥顶破门板飞了出来,浑身是血。然后我们就看见了大哥拿着一柄沾满鲜血的剑走了出来。”

羿令符道:“你大哥伤了你二哥?”

“不是伤了,是杀了。”夜很静,常羊季守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当时我们都惊呆了,但大哥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提起他的剑,一个个杀过来。先是我们的老父亲,然后是母亲,然后是……是大哥他、他的亲生儿子。最后,他在我面前杀了她。”

尽管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但常羊季守的腔调仍显得很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羿令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突然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常羊季守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饰物来:“这叫雪魄冰心,据说是长在千丈玄冰中的一种植物,也有人说是一种石头。很漂亮,是不是?”

“嗯。”

“我在天山碰巧找到的,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做成了一个镇发[11]。”

[11] 镇发:古代用来压住头发的首饰,功能类似于发簪。

“手工不错,看得出你做得很用心。”羿令符道,“要送给女孩子的么?”

常羊季守点了点头:“嗯,要送给我大嫂的。可惜来不及。有一次我偷偷在做的时候,被她发现了,她问我:‘要送给哪个女孩子的呀?’我当时脸上热热的,没回答她。她可没想到我是要做给她的。嘿!我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羿令符道:“你喜欢她?”

“我不知道。”常羊季守说,“当时我才十七岁,从小又是很笨很笨的一个人。”

羿令符道:“你大哥发疯的那个晚上,为什么唯独放过了你?”

“谁说他放过我了?”常羊季守道,“当时他的剑已经很快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剑已经刺穿了我的心脏。”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话非惊诧莫名甚至怀疑说话的常羊季守是个疯子,但羿令符却一点都不诧异,只是淡淡地道:

“嗯,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死。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火化了家人,在灰烬中找到背着的这柄破剑,开始寻找常羊伯寇那个疯子。”

“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我被他一剑砍倒。过了几天我又爬了起来,再去找他,再次被他刺倒。我总是赢不了他,但他也总是杀不死我。这样十来次以后,他要再刺中我已经没那么容易了,他的剑法越来越高,但我能抵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现在他已经很难伤到我了。”

如果有第三个人听到常羊季守所说的话,一定会问他:“为什么你被刺穿心脏却没有死?为什么你每次被打倒后都能站起来?”

但羿令符却没有问,他突然站起来,道:“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