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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盗墓 · 2

沧月2018年07月2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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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猛然呆住,不敢相信地看着上面潦草的字。满纸只是重复着这两句话,刚开始字迹是慎重而颤抖的,仿佛小心翼翼;然而写到后来就渐渐失控,纵横凌厉,铺满了整张纸,仿佛写下的那个人也陷入某种入魔的境地,不可自拔。

“果然如此。”慕容修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带着莫测的笑意,“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西京却霍然回身,暴怒的厉喝,“你知道什么!”

“息怒,息怒,我并无对剑圣一门不敬的意思,”慕容修连忙收敛了笑意,安慰空桑的剑圣,“我只是在揣测破军的心——觉得验证了这个猜测,对下面的计划更加有把握而已。”

西京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渐渐平静,不再说话。然而视线落在那张纸上,脸色还是不自禁的一沉。那一瞬,他忽然想起了在桃源郡和那个同门的生死一战,想起白璎跟他说过的师父灵前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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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修的确是对的,那个聪明的商人在没有看到这张纸前、就准确的猜中了那个晦涩难解的答案!

“别看了。”慕容修伸过手,扯下了那张纸,“走吧。”

“快来,”走在前头的音格尔蓦地顿住了脚,回头发出了声音,“在这里!”

最后一道门,通向墓室的最深处。里面有微微的水流声音,似有冷泉从地底涌出。音格尔执着火把站在水畔,眼神恭谨,看着水中央那个静静坐着的人。

一个白衣女子,静静的在黑暗的古泉之中沉睡。古墓寂静,她仿佛只是靠在轮椅上睡去了,长发直垂到水面,面容宁静安详,唇角依稀还有淡淡笑意,令人不敢仰视。火光在水波上跳跃,宛如万点烟火,映照得冷泉中心那个白衣女子宛如梦幻——即便是满心权谋的慕容修,一瞬也被那样的景象镇住,居然不敢大声呼吸。

西京用剑柄抵住了眉心,缓缓跪下:“师父。”

在他跪下的同时,音格尔举起右手按住心口,也在水边单膝下跪,深深俯首,那一瞬只觉心里前所未有的安静。

“师父,弟子大不敬,今日竟然来惊动您的安眠。”西京跪倒在水畔,低声祷告,“请您在天之灵明白弟子的苦衷,原谅弟子的冒犯。”

寂静的石墓深处,那个在水中央的女子依旧宁静安详。西京跪了许久,竟是始终不愿起身去惊动她——然而外面天色渐亮,长夜即将过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顾不得再想,空桑当代剑圣站起身来,涉水而去。

来到了轮椅旁一步之遥,西京恭谨地行礼,然后俯下身,将师父的遗体连着轮椅一起抱起——入手沉重,竟不似血肉之躯,而宛如一座玉石雕像。

那,是因为幽灵红藫的毒素在体内发作,让肌体石化的缘故吧?

音格尔在水边看着他将前代剑圣的遗体移上来,恭恭敬敬地弯腰,铺开了一张巨大的柔软毯子,上面金色的驼绒长达一寸,是盗宝者用来收藏最珍贵的宝物所用。

“咦,这是什么?”慕容修一眼看到玉像衣襟上的一物,微诧。

那是一只蓝色的狐狸,毛色苍老干枯,静静伏在玉像的膝盖上,已经死去多时。三人不知道这座被封死的古墓里哪来的狐狸,下意识地想拿走这个东西,却发现那只蓝狐虽然已经枯饿而死,化为白骨的爪子却依然死死抱住了慕湮的手腕,竟是不能扯开。

“算了,”西京低叹,“就这样带走吧。”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座漆黑封闭的古墓,想象着慕湮师父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是如何渡过,心里依旧有止不住的震动,竟是不能再深想,硬生生转开了头去。

在看到少主和西京一行从古墓深处搬出裹着驼绒的东西,九叔忍不住的惊诧,却想起音格尔此前的叮嘱,终究没有发问。

“立刻从地道离开,我已安排人手在赤水旁接应,”音格尔转头看着莫离,“莫离,你连夜回空寂大营,带着那里的族人立刻离开空寂城!一刻都不能停留!”

“怎么?出什么事情了?”莫离失惊——几个月前盗宝者的部队入驻空寂城,和飞廉领导的沧流军队一起对抗破军,一直相处的还算顺利,没有道理忽然间说撤就撤,连招呼也不打上一个。

“不要问为什么!”音格尔的语气转为严厉,“立刻去!否则来不及了!”

“是!”莫离一震,立刻低头领命,迅速离开。

“少主,已经来不及了吧?”在高大的西荒盗宝者离开后,慕容修微微叹了口气,“飞廉那边,应该也已经开始行动、清剿空寂城里的盗宝者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要给族人有一个交代;即便是为了把戏演得像一点,也一定要实打实的来一场追杀,否则帝都那边也不会轻信这个消息。”

“闭嘴!”音格尔脸色苍白,被这个中州商人漠视生死的语气激怒。然而慕容修却是正色:“少主息怒,要知道凡事总是有得有失——盗宝者的血,绝不会白流。”

“走吧!”西京不想再听下去,低叹。

一行人抬起毯子裹着的玉石雕像,从地道静静离开。远处的出口处,早已有一辆马车停在夜色里等待,只等一行人得手,便立刻飞驰向乌兰沙海的铜宫。

后世中被成为“诸神黄昏”的惊天计划,由此正式启动。

深夜,狼朗受命来到空寂城,发现飞廉居然还在军中等着他。

“有什么事那么急?”狼朗踏入帐中,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包括卫默、青络在内的几位将领居然都到了,不由诧异地调侃,“我说飞廉,你怎么又搞这种半夜紧急会议的事情?新婚没几天就冷落明茉,实在也说不过去吧?”

“狼朗,出大事了!”飞廉却霍然抬头,脸上一点玩笑意味也无,“我刚刚接到密报,那群西荒盗宝者并不是真的来帮助我们抗敌的!他们另有图谋,私下还在和帝都叛军勾结!”

“什么?”狼朗吃了一惊,“你说……音格尔他们不怀好心?”

卫默倒是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那一群贼无利而不往,又怎可能真心来帮我们对付破军?”

狼朗没心思和他斗气,只是迟疑:“可是……他们图的是什么?”

“我也在想这一点,”飞廉也是摇头,在灯下蹙眉,“不知道他们不远万里来这个空寂大营,又是为了什么……”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了外头一声响,似有无数的人马在朝着城外奔去,猛烈的撞击着入夜后紧闭的城门。守城的军队也被惊动了,一队人下来查看,却遭到了出乎意料的突袭,一时间火把通明乱成了一团。

“怎么了?”帐中的将领们齐齐失声。

“禀、禀告少将,不知道为什么,那群盗宝者们忽然间想要离开空寂城!”有一名士兵气喘吁吁的过来,“半夜城门不开,他们、他们居然疯了一样的撞开了门夺路而逃!”

帐中将领大惊而起,又见另一个士兵在夜色里匆匆而来——却是守在古墓前的那一队士兵。

“禀告少将!”那个人奔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盗宝者……盗宝者偷偷挖掘了古墓!守墓的队伍发现后,正在拼命的追他们回来!”

“什么!”帐中人一起大惊,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霍然站起,相顾失色——原来,这群盗宝者千里迢迢从乌兰沙海下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援助他们对抗破军!他们真正的目的,竟然是那座足以震慑破军的古墓!

“该死的狗杂种!居然想拿这个去换取荣华富贵!”飞廉铁青了脸,吐出平日罕有的严厉命令,“立刻点起人马,追!把这群强盗都给我击毙,一个也不许逃掉!”

“是!”帐里发出了一片暴烈的应合。

在下属各自提兵出阵去讨伐那一群卑鄙的盗宝者后,飞廉一个人呆在帐子里,看着跳动的火光,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外面人声鼎沸,不停传来刀兵的交击和嘶哑的惨叫,盗宝者和追杀而去的镇野军团激烈交战。

空寂大营里这一次动乱,恐怕要持续到天明。天明之后,那些盗宝者的尸体、便会被钉在空寂城高高的墙头,而那一群人将会带着从古墓里得到的东西、远走高飞——不到三日,空寂古墓被盗的事情将传遍云荒,也会传入帝都那个人的耳朵里。

而这个庞大而惊人的计划,他只能参与到这里。剩下的事,就已经不再是他能够预料和控制的了……包括空寂大营的安危。

“为什么叹气?”忽然间,身后有温柔的问话,柔软的手按在了他的肩头,“飞廉,你在为那些盗宝者的事情担心么?”

他的新婚妻子在灯下对他微笑,手里端着熬好的汤。历经波折,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娇惯的少女,褪去了昔日的那一层耀眼光芒,反而显得温婉沉静起来,看着自己的丈夫,眼里有担忧的神色。

“不,不是为了他们,”飞廉笑了笑,拿过她手里的汤,一饮而尽,“是为了其他事。”

“是么?”明茉轻声问,“可是……如果古墓被盗,空寂大营就会面临很大危险——博古尔沙漠那边的帝都军队会大举进攻,我们……能支撑得住么?为何你不为这个担心呢?难道还有更大的事情?”

飞廉愕然抬头,看着自己年轻美丽的妻子。没想到,这个门阀贵族出身的大小姐、居然还是这样一个聪敏的女子。

“是的,失去古墓的庇佑的确是一个严峻的问题,”他点了点头,“即便是得到了西荒几个部落的支持,我们的力量也无法和破军对抗……但是,事有轻重,如果不能完成那个计划的话,空寂大营、甚至整个云荒迟早都会灭亡。”

“那个计划?”明茉吃惊。

“不要再问了……这是我和破军之间的事情。”飞廉摇了摇头,对妻子微微笑了一下,“你回去休息吧,我还要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

破军……再度听到这个名字,她依然微微颤栗了一下。

然而,这一次不是因为爱慕和思念,而是因为入骨的恐惧——为什么……为什么无论逃到了哪里,她的人生都无法摆脱那个人的影响呢?

果然,刚到第二日,空寂大营发生动乱,盗宝者盗掘空寂古墓之事便传了出来。空寂城头血淋淋地钉满了未曾逃脱的盗宝者的尸体,一个个遍布刀痕、死态可怖,然而他们的少主却已经带着从古墓里挖出的珍宝顺利逃离。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一夜里,有一具鲛人的尸体也被静静地安葬入赤水。

“湘,安息吧。”夜色里,复国军女战士站在沙漠边缘,轻轻对着冰冷水底那一具无头的尸体道,手里的匕首微微颤抖,“相信我,我们一定不会让你白死的!”

碧轻轻抚摩同僚和女伴的尸体,泪落成珠。

——怀里那颗被斩下的头颅独眼圆睁,尤自透出愤怒和不干的神色,死不瞑目。

“我们一定会把你的心带回大海,”碧剜出鲛人的心,用鲛绡小心的裹起收入怀里,“在复国那一日,你的心也会跟随我们一起回归碧落海……我们绝不会忘记今日你所做出的一切。”

赤水旁,鲛人女战士低声哽咽,静静祈祷,直到同僚的尸体沉入水底。

“走吧,不要再哭了。”身后的同伴发出了低低的劝告,按住她剧烈颤抖的双肩,“我们要马上去乌兰沙海的铜宫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否则我们的计划就要来不及了。”

“你应知道,她是心甘情愿做出这样牺牲,以一个战士的姿态死去的。”

“而我们,一定要让她死得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