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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节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孔二狗2017年09月2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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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有纯正土匪头子血统的张岳在江湖中从不知畏惧为何物。张岳从来都是蔑视王法,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只要江湖中有人想找张岳的麻烦,那么他人挡杀人,佛当杀佛。如果有人想通过和张岳斗上几场然后成名,那真是想都不要想。和张岳斗过的人,非死即残。

赵红兵始终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尽量不和江湖中人发生冲突,但一旦真的有强敌来犯,赵红兵所能迸发出来的勇气和能量总是令众人惊叹,甚至在张岳之上。对手越强,赵红兵越强。李老棍子在赵红兵等人横空出世之前一直被认为是我市江湖中一道不可逾越的巅峰,不可击败,但赵红兵就是不信邪,连续酣斗数次后终于让李老棍子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再凶能凶过越南鬼子?”二狗记得那次与赵山河恶战前,赵红兵曾打了个哈欠,惺惺着眼睛,轻松的说了这么一句。在号称一对一比拼天下第一的越南陆军的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赵红兵,又怎么会怕带着几十号乌合之众的赵山河。

可能很多人都不解,为什么张岳和赵红兵在当时已经名成利就的情况下还要与陈卫东、赵山河决战,而最主要的受害人富贵却对此战避之不及?二狗当年也不明白,但是到现在,二狗已经明白了。

二狗认为,人需求的层级和境界不同,也就造就了其社会地位的不同。

赵红兵和张岳等人之所以能够成为市民眼中的江湖大哥而富贵等人永远生活在他们的光芒之下的最大原因,归根到底,就是人性。

美国人Maslow曾经在《need-hierarchytheory》中提出人的需求共分为由下至上的五个层级,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以上五个层级中,只有满足了上一个层级,才会产生接下一个层级的需求,也就是说,生理需求是最低层次的需求,而自我实现需求是最高级的需求。

从小受苦的富贵一直挣扎在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之间,吃饭、穿衣等人类的最低等的需求是富贵一直以来拼命争取的。忽然之间,富贵的这些需求都满足了。而且,当富贵的主要需求上升为社交需求时,他又有了爱情、有了地位。此时的富贵,已经安于现状,无欲无求。

而张岳和赵红兵则完全不同,他们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等三个层级的需求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满足,而且尊重需求也得到了相当程度的满足,他们需求的层级都已经是自我实现。

江湖大哥的自我实现,就是在强大的对手淫威之下绝不妥协,绝不退缩,以更大的勇气和力量对强横的挑衅迎头痛击。

中国现代东北著名老中医药匣子李宝库曾经说过一句名言:人站的高度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肯定不一样。

二狗还要再加上一句:人站的高度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肯定不一样,达到的人生高度肯定更不一样。

富贵想达到赵红兵和张岳的高度,还需要好多年。甚至,一辈子。

可能有朋友会说:“快跟赵山河干啊!二狗你写东西怎么这么磨叽?絮絮叨叨说这么多没用的干嘛?你孔二狗写的是黑社会,不打架不杀人还是黑社会吗?快开战啊!”。二狗想说:二狗写的的确是黑社会,但,更是社会。二狗的确写的多数是黑社会中的人,但二狗更想写的是面对剧烈矛盾冲突和金钱诱·惑下的人性。如果不让二狗写这些,那么二狗认为自己写这个故事毫无意义,早已辍笔。好了,为了不引起公愤,二狗还是让他们先开战吧。

八十年代我市最经典的连环恶战是由赵红兵、李四、刘海柱等人与李老棍子、黄老邪、老五等人共同缔造。而九十年代我市最经典的恶战则是由赵红兵、小北京、张岳与陈卫东、赵山河完成。

赵红兵和李老棍子断断续续打了两年,前后大小十余战。而这次与赵山河,只打了两个礼拜,但是规模与血腥程度,比之与李老棍子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战过后,张岳成为了我市不可撼动的江湖第一大哥。赵红兵则彻底登上神坛,成为象征性的图腾式人物为混子们所崇拜。

赵红兵和张岳的对话经常出现两个人同时沉默对话中断2-3分钟的情况。通常在这时,两人都在沉思。

“张岳,这样的事,不适合你自己亲自出面。”赵红兵捻灭了烟头。

“恩,赵山河,他还不配让我亲自动手”

“你准备让谁去?”

“蒋门神”

“不行,蒋门神有勇无谋,未必能真的办好这件事”

“红兵,那你说谁合适?”

“表哥”

“表哥在跑路,不方便回来”

“不方便回来也得回来,没比他更合适的人。他已经背上一起重伤害了,再加一起重伤害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是,表哥做事果断、有主见,你手下的其它人,都不如他。让他回来,带几个手脚麻利的兄弟,好好收拾一下赵山河。”

“如果表哥不成功怎么办?”

“他不成功,还有我、沈公子、四儿呢。呵呵”赵红兵笑了,拍了拍张岳的肩膀。

张岳也笑了,他看了看赵红兵那张虽然依然英气勃勃但是挂了些许沧桑与疲倦的脸,觉得,赵红兵还是那个以前那个赵红兵,赵红兵并不是像唐僧没完没了的说孙悟空一样每天劝他不要惹事。当他真的遇上麻烦的时候,赵红兵还是像当年一样坚决的站在他这边,依然是他最可信赖的朋友、兄弟。

看着赵红兵的坚定的眼神,张岳觉得特别踏实。表面是看起来再强大的男人,也需要依靠。

两天后,表哥回来了。

据说,表哥回来以后,张岳和李洋曾有如下对话。

“晚上干嘛去?”

“出去喝酒”

“和谁?”

“表哥”

“他回来干什么?你们又有事情了吧”

“恩,有些事情,需要表哥去办”

“呵呵,你们男人的事情,我是个女人,不懂,也不会管。但是,我想,如果你是让表哥去伤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表哥人挺好,跑在外面不容易,你别把他再拖下水。张岳,你说呢?“

“李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爱听你讲故事”

“30年代初,日本鬼子进驻东北,奉军撤入关内,东北沦陷。那时候,我的爷爷兄弟三人,我爷爷排行老大,他和我的三爷爷当时都是军人。我爷爷驻守在辽阳,官职相当于现在的排长。奉军入关时,我的爷爷舍不得脚下的这片黑土和头上这片蓝天,当了逃兵,而我的三爷爷随奉军大部队入了关。”

“继续讲”

“我爷爷回来以后不久的一天,日本人来抓壮丁。据说开始日本人抓壮丁时是许诺以高工钱,但是去帮日本人干活的乡亲们没一个人能回来。乡亲们再也不相信日本人的话,日本人开始赤·裸裸的抓人了。那天,来到了我爷爷的家里,当时我二爷爷听见外面的狗叫和乡亲的哭声,对我爷爷说,日本人来抓壮丁了,咱们家肯定要出一个人。你要好好照顾嫂子和侄子,延续我们张家的香火,咱们弟弟现在生死不明,以后家里就靠你了。据说,我爷爷当时没说话,流下了两行泪。那也是我爷爷最后一次见到我二爷爷。”

“然后呢,我怎么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你二爷爷?”

“多年以后,才知道,我二爷爷被抓到了千里之外的北票,挖煤。日本鬼子投降前一个月我爷爷才知道我二爷爷被抓去了北票。我爷爷骑着马几天几夜到了北票,没有找到我的二爷爷,只看见了一个万人坑。”

“万人坑?”

“对,死的全是我们的同胞,成千上万具尸骨,根本找不出哪具尸骨是我二爷爷的”

“………”

“我二爷爷当时是死是活其实已经不重要。反正,从我二爷爷被抓走的那一天起,我爷爷就拉起了个十几个人的队伍,参加了当时东北抗日救国的队伍,他对日本人,是国恨家仇。但是当时没有统一的管理,所以在大家眼中,他就是个土匪。所以我爷爷也干脆给自己起了号:镇东洋。其实在这之前,我家世代给地主耪青,从来就没出过土匪。日本人投降后,我爷爷曾经解散了队伍,而且联系上了我三爷爷。但一年多以后,仍在国军当兵的我三爷爷回到了东北,随后在和共军作战时战死在松花江畔,就死在我们这白山黑水旁,仍然找不到他的遗体。我爷爷再次扯杆子,与共军为敌。47年,被共军俘虏。”

“那个动荡的年代…………”

“李洋,你懂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吗?”

“恩,你说来听听。”

“第一,当我们东北沦陷以后,所有在东北的中国人都谈不上有任何尊严和权利,都是亡国奴。如果我们输给了陈卫东、赵山河,那就好像奉军是撤进了山海关,我以后也没法再在咱们这里再混了。所以,必须要打。

第二,我二爷爷为什么主动去给日本鬼子当劳工?那是为了留下我家的顶梁柱,也就是我爷爷。在我们公司里,我现在就是顶梁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上。

第三,为什么我二爷爷被抓走以后我爷爷半辈子与日本鬼子为敌?那是因为,仇恨。如果表哥这次出事了,没成功,那么最起码还有我在,我会为他报仇。”

“张岳,我明白了。晚上少喝点。”

张岳的这席话论证了为什么要打,为什么要让表哥去办这件事,如果表哥出了事怎么办。说服了李洋。

据说,表哥回来那天已经是夜里12点,大家整整喝了一夜,喝到了天亮,都喝多了,在沈公子和赵红兵的饭店里喝的。那天晚上,一起喝酒的有张岳、马三、表哥、富贵、蒋门神、赵红兵、沈公子七个人。

七个人,喝了12瓶白酒,80瓶啤酒,到了凌晨5:00时,赵红兵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再也起不来,只剩下了其它六个人还在折腾。

“表哥,在外面这么久,挺苦吧”富贵一喝多就激动,爱哭,爱抓着别人的手哭。

“苦是没怎么苦,又不缺钱,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表哥回来以后大家都说他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总是低着头斜着眼睛看人。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贼眉鼠眼。据说每个跑路回来的人眼神都这样。

“在外面吃的怎么样?”

“很好,吃了很多在我们这里吃不到的东西。现在除了虎鞭、猴脑、熊掌这些东西,我什么都吃过了”

“走!”醉醺醺的蒋门神伸手拉表哥。

“干嘛去?去哪?”张岳还算清醒。

“带表哥去吃虎鞭、猴脑、熊掌。”蒋门神一本正经的说。

“去哪吃?现在天才刚刚有点亮,太阳还没出山呢。哪家饭店开门?再说,哪家饭店有卖这个的?”表哥问

“别管了,跟我走吧。今天兄弟一定让你吃上”蒋门神拉起了表哥。

“去哪吃啊?别扯淡了”张岳每天都在全市几家最好的饭店吃饭,还真不知道哪里有熊掌、猴脑。

“走吧!”蒋门神拿起了张岳的车钥匙。

“……走吧”张岳半信半疑的跟着走了出去。

事后张岳和沈公子都说,那天他们真的喝多了,喝的太多了,否则不会去和蒋门神一起去疯。

蒋门神开着张岳的桑塔纳,沈公子开着他的破林肯,一行人,在93年某个夏日接近初秋的凉爽的清晨,出发了。

蒋门神的桑坦纳在前,沈公子载着张岳在后。

当车开了10几分钟以后,沈公子明白了。

“你猜蒋门神要带我们去哪里?”沈公子问张岳

“哪个饭店?”张岳喝得很迷糊。

“饭店?别逗了,他这是要带咱们去动物园!”沈公子猜出来了。

“啥?动物园?!”

“肯定是!”沈公子一定确定以及肯定。

“去动物园干嘛?动物园里有饭店?”

“动物园里没饭店,他是要带咱们几个去动物园抓老虎、狗熊、猴子,然后杀了给表哥吃”

“啥?他那熊掌、猴脑不是现成的啊?”张岳酒醒了一大半

“当然不是!我的饭店里都没这东西,哪个饭店还能有”沈公子说

“我操!他是带咱们几个去动物园打猎去啊?”张岳一向对蒋门神很是挠头,但是这次是格外的挠头。

“别逗了,你听说过有去动物园打猎的吗?这能叫打猎吗?”沈公子乐了。

车停在了我市动物园西边,大家都下车了。

“走吧,咱们现在就进去抓!”蒋门神意气风发的说。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人说话。

“走吧!”表哥打破了沉寂。大家都知道蒋门神的性格,什么事他只要有了这个主意,不干成他绝对不罢休。

如果那天大家不是都喝的那么多,或许还能有人拉住蒋门神。但是那天大家都喝的太多了,酒疯加人来疯,都想尝尝熊掌和虎鞭了。

翻墙进去以后,虽然天还只是蒙蒙亮,但是大家还是找到了狗熊的窝。

“操!起来!”蒋门神冲着狗熊喊

狗熊的笼子是铁栅栏然后外面再绑着一层密密的铁丝网,极是坚固,蒋门神根本进不去,如果蒋门神能进去,早就跟狗熊单挑,徒手搏击了。

狗熊看见蒋门神的挑衅,嚎叫着冲了过来,用爪子拍打着铁栅栏。

“我操,你别装啊!”蒋门神对着狗熊喊。说着,就开始朝笼子上爬。因为他看见,三米多高的笼子顶上有个小天窗,那里估计是饲养员喂狗熊的地方,蒋门神是想从那天窗进去和狗熊肉搏。

“下来,下来,你从上面进不去,就算你进去了把狗熊干死,咱们也没法把这狗熊弄出来。”表哥拉住了蒋门神。

“操,那咱们去老虎那转转”没能把狗熊弄死,蒋门神有点垂头丧气。

随后,一行六人来到了东北虎的笼子。

还没等大家明白怎么回事,蒋门神就抢过了张岳的夹包,掏出了张岳的手枪。

沈公子见状,按住了蒋门神的手。“这老虎是母的,没虎鞭”,沈公子说。“咱们还是去吃猴脑吧!”沈公子还没喝太多,多少明白点,知道杀了东北虎肯定是死刑。

大家就又来到了猴子山。

猴子山是一个深3米多用水泥大圆坑,坑里面是猴子山。猴子山上大概有20只猴子。老虎和狗熊都有笼子,猴子可没有。我市动物园的猴子,这次难逃一劫了。

“怎么下去呢?”蒋门神呆呆的看着三米多深的坑,有点发愁。

“嘿嘿,用这个”沈公子笑吟吟的说。沈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大家的皮带都解下了下来,绑在了一起,自制的绳索

沈公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坏。

大家抓着自制绳索的一头,慢慢的把蒋门神顺了下去。

惨绝人寰的人猴大战开始了。

据说场景十分血腥,比之街头斗殴有过之而无不及,蒋门神徒手力敌20只猴子车轮战,丝毫不显败相,果然是条好汉。表哥和马三几次要冲下去帮蒋门神,但是被张岳拉住了。蒋门神在猴子山上冲杀,表哥等人在上面扔砖头子协助,只不过酒后大家都有失准头,不少砖头子招呼到了蒋门神身上

两分钟后,蒋门神终于抓到了一只猴子,甩了上来,表哥接个正着。

蒋门神下去比较容易,但是上来比较费事,他可没沈公子的身手而且猴子在他背后连抓带咬,手里虽然握着绳索,但是始终没能上去。

眼见今天蒋门神就出不了猴子山了。

这时,沈公子跳了下去。

蒋门神踩着沈公子的肩膀,终于逃离了群猴的纠缠,上去了。

沈公子随后踢翻了身边的几只猴子,抓住绳索一借力,轻轻飘飘的上去了。但即使如此,沈公子依然被抓被挠而且身上还被猴子扔过的石头砸了几下。

蒋门神的意思是再拿砖头子在上面继续打猴子,被大家拦住了。

“见好就收吧,回去吃猴脑去”大家抓着猴子塞进了车,回到了饭店。

饭店里,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赵红兵醒酒了。他看见浑身伤痕累累的沈公子和蒋门神以及他们手中抓着的那只猴子,哭笑不得。

这次大醉以及酒后干的事儿是这兄弟几个临战前的宣泄与狂欢

宣泄过后,狂欢过后,又是什么?。

蒋门神和沈公子干出这事尚不难理解,但连一向稳重的张岳和表哥也参与到了其中,的确让很多人不解。

二狗在几年后临近高考时终于明白了这样的感觉,那天是6月30号,大家在教室里都拿到了准考证。三年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大家都要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忽然之间,二狗班里有一个同学用黑板擦砸碎了班级的玻璃。一声玻璃的脆响过后,一向文静的同学们都癫狂了,纷纷开始砸玻璃。一分钟后,玻璃全砸碎。同学们都开始摔凳子,女生也参与到了其中。最后,发展到大家用打火机点着了自己的课本,带着火苗的课本从四楼的教室里向下扔。

二狗班的疯狂行为马上传染到了隔壁班,隔壁班也开始疯狂的砸玻璃,砸凳子,烧书。

那天,同年纪的六个毕业班,没剩下一块完整的玻璃。

“疯了,全疯了”老校长站在教学楼下看着,气的浑身哆嗦。

的确是疯了,一个时代要结束了,三年留下了太多的回忆,马上大家就要迎接准备了十几年的高考,高考过后究竟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这时候不疯,什么时候疯。

有压力,就要宣泄。二狗的同学是这样,张岳等人也是这样,他们也同样面临着”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