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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美]丹·布朗2019年04月14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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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为止,大约有三千多人的遗体安葬在威斯敏斯特教堂里,供世人凭吊。以石头砌就的庞大内室里遍布了国王、政治家、科学家、诗人以及音乐家们留下的遗骸。他们的坟墓,分布在所有壁龛和洞中的凹室,从最具皇家气派的陵墓,伊丽莎白一世之墓——她那带有顶棚的石棺安放在私人专用的半圆形的拱顶祭室里——到外表最朴素的雕刻过的地面石砖,可谓应有尽有。这些地砖上雕刻的碑文,由于几百年来人们踩踏的关系,到现在已经破败了,让人不由浮想联翩,什么人的遗骸有可能藏在地砖下的墓室中。

威斯敏斯特教堂因循了法国亚眠、夏特尔以及坎特伯雷大教堂的建筑风格,然而它既不是大教区的主教堂,也不是教区里的教堂。它是王室专属的教堂,直接接受国王管理。自一〇六六年的圣诞日在这里为“征服者”威廉一世举行加冕仪式以来,这个光彩夺目的礼拜堂见证过无数次的皇家仪式和国家大典——从“忏悔者”爱德华(1)的加冕礼,到安德鲁王子与莎拉·弗格森的婚礼,直到亨利五世、伊丽莎白一世以及黛安娜王妃的葬礼,无一不在此地举行。

(1) “忏悔者”爱德华:英格兰国王,一〇四二至一〇六六年在位,他的统治期间以诺曼人与英格兰人之间的政治冲突为特征。

虽然如此,罗伯特·兰登眼下对它的古代历史毫无兴趣,不过对艾撒克·牛顿爵士的葬礼除外。

在伦敦葬了一位亚历山大·蒲柏为他主持葬礼的骑士。

兰登与索菲急急忙忙经过教堂北面交叉通道上雄伟的门廊,很快就有保卫人员走上前来,彬彬有礼地将他们带到该教堂新近增添的一台大型金属检测装置的通道前。这样的检测器,如今在伦敦许多著名的历史建筑物里都能找到。检测器没有发出警报,于是他俩平安无事地经过通道,继续向该教堂的入口处走去。

兰登跨过门槛,进入威斯敏斯特教堂,他感到外面喧嚣的世界顷刻安静下来。既没有过往车辆的轰鸣声,也听不到“滴滴答答”的雨声,有的是死一般的沉静。这幢古老的建筑仿佛在喃喃自语,它的沉寂,在不断发出经久不息的回声。

几乎和其他所有游客一样,兰登和索菲马上抬头张望,威斯敏斯特教堂那巨大的穹隆,仿佛要在他们的头顶上撒下一张大网。灰色的石柱,宛如红杉一般,一根接一根地向高处延伸,直至消失在阴影里。这些石柱,在令人眩晕的高空里构成优雅的弓形,然后直落而下,没入地面的石头里。教堂北面的通道在他们面前向外伸展开去,就像深不可测的峡谷,两侧都是林立的镶满彩色玻璃的高墙。晴朗的日子里,教堂的地面会反射出七彩的光芒。然而今天,外面的大雨以及由此带来的无边黑暗,为这个巨大的空间增添了几许鬼魅般的气氛……使人觉得更像是在真正的地下墓穴里。

“果然空无一人。”索菲低声地说。

兰登有些失望。他倒希望这里有更多人。一个更热闹的场所。他不想重复在空旷的圣殿教堂里的那次经历。他一直盼望着能在旅游场所里找到某种安全感,但他知道,在光线明亮的寺庙里,游客摩肩接踵,这样的情景只有在夏季旅游高峰期间才有可能出现。而今天——何况是四月里一个下雨的早晨,兰登既没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没看到闪着亮光的彩色玻璃墙,他看到的是一片空旷的地面,以及若隐若现的空洞穴。

“我们通过了检测器的检查,”索菲提醒兰登说,她明显感觉到他的忧虑。“即使这里有人,也不可能带枪。”

兰登点了点头,但还是显得很谨慎。他本想带伦敦警察一块到这里来,但索菲对警方的戒心打消了他们与官方联系的念头。我们需要重新夺回拱顶石,索菲一直这样认为。因为拱顶石是揭开所有一切谜团的钥匙。

当然,她是对的。

它是使雷·提彬安然无恙回来的一把钥匙。

它是成功寻找到圣杯的一把钥匙。

它是找出谁是幕后操纵者的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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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他们要夺回拱顶石的惟一机会似乎就取决于现在了……就在艾撒克·牛顿爵士坟墓前。不管是谁,只要他有了密码筒,都会找到这座坟墓,以破解最后的线索。但他们如果还没有来,兰登与索菲就打算在中途阻止他们。

他们大步流星向左面的墙壁走去,出了开阔地带,步入了一排壁龛柱后面的一条昏暗的侧廊。兰登总想起雷·提彬被人抓走时的情景,兴许他正被绑在他自己的汽车后座上。那些曾经下令暗杀郇山隐修会高层领导的人,无论是谁,碰到有人要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都不会手软。雷·提彬爵士,一位现代的英国骑士,在寻找自己的同胞艾撒克·牛顿爵士之墓时,竟然沦为别人的人质,这似乎是个残酷的讽刺。

“往哪里走?”索菲问着,四下里看了看。

坟墓。兰登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应该找个讲解员来问问。”

他知道,在这里不能漫无目的地闲逛。威斯敏斯特教堂里犬牙交错地遍布着一些大型陵墓、圆形墓室,以及许多大到能让人进去的坟墓壁龛。与卢浮宫博物馆的大陈列馆一样,它有一个独立进口——也就是他们刚刚经过的入口——你要进去很容易,但要出来可就难了。正如兰登一位曾在里面迷路的同事所言,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旅游陷阱。威斯敏斯特教堂保留了传统的建筑风貌,它的外形呈巨大的十字形。不过,跟大多数教堂不一样的是,它的入口处设在教堂的边侧,而不是设在经过教堂正殿底部前廊的正后方。并且该教堂还附有许多迂回曲折的游廊,环绕着建筑外的一个方场。一走错拱门,游客就会迷失在高墙围绕着的户外走廊形成的迷宫里。

“讲解员穿的是绛色长袍。”兰登说着,来到了教堂中央。他斜着眼睛越过那高耸的镀金圣坛那边,将目光投到教堂的南端,他看到几个人正慢慢地往前爬行。这般五体投地的朝圣,在“诗人角”是稀松平常的现象,尽管它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神圣。都是些在摹拓坟墓碑文的游客。

“讲解员我一个也没看到,”索菲说,“或许我们自己就能找到那座坟墓,你说呢?”

兰登一言不发,领着她又走了几步,来到教堂的中央,指着右边给她看。

索菲顺着他指的方向,从长长的教堂正殿望过去,终于看到这座巨大的建筑物,不由倒抽了一口气。“天哪,我们还是去找个讲解员来吧。”

就在此时,离教堂正殿一百码处,就在唱诗班席屏风的后头,庄严肃穆的艾撒克·牛顿爵士的墓旁,只有一位参观者。导师在这里审视墓碑已经有十分钟了。

艾撒克·牛顿爵士的坟墓,其实是一个用黑色大理石建造的庞大石棺,上面安放着他的雕像,他穿着古典服装,一脸自豪地靠在他自己的一堆作品上——其中有《论神性》、《论运动》、《光学》以及《自然哲学中的数学原理》等。在他的脚下,站着两个长着翅膀手拿书卷的孩童。在他斜靠的身子后面,耸立着一个肃穆的金字塔。虽然模样有些古怪,但镶嵌在它半中腰的硕大圆球却激起了导师的浓厚兴趣。

一个圆球。

他思考着索尼埃编造的蛊惑人心的谜。“所觅宝珠应在骑士墓上。”这个从金字塔表面突出来的庞大圆球,上面布满了浮雕,以及各种形状的天体——有各种星座,黄道十二宫,也有彗星、恒星和行星。球的上面,有一位站在群星下的天文女神。

星球,无数的星球。

导师此前一直相信,一旦他找到这座坟墓,就会很容易地找到那个失踪的圆球。但现在,他却不那么肯定了。他凝视着一张由各种星球组成的错综复杂的天体图。有没有哪个行星不见了?或者在这些星座里,有哪个星体给漏掉了?他无从知道。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怀疑解开这个谜的方法其实既巧妙,又简洁明了。“骑士身后为教皇安葬。”我在寻找什么样的星球呢?当然,精通天体物理学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能够找到圣杯。

红颜结胎道明其中秘密。

突然走来几位游客,打断了导师的注意力。他急忙把密码筒放回口袋里,警惕地望着这几位游客走向附近的一张桌子,把钱投进桌上的杯子里,并重新添上一些由教堂免费赠送的专门用于摹拓墓上碑文的文具。这几位游客,手拿着新领来的炭笔和好几张又大又厚的纸,朝教堂前面走去,他们也许是去“诗人角”,到乔叟、丁尼生,以及狄更斯的墓前,兴奋地摹拓他们坟墓上的碑文,以此来表达他们的敬意。

现在又剩下他一个人,他向坟墓走近了几步,自上而下把它打量了一番。他先是观察石棺下面刻有爪子的底部,随即将视线从牛顿的雕像、他的科学论著、两名手拿数学文稿的儿童像上移了过去,他的目光从金字塔的表面移向那刻有无数星体的圆球,最后落到壁龛刻满星星的天篷上。

什么样的圆球原本应该在这里……然而又失踪了呢?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密码筒,仿佛能从索尼埃制作精巧的大理石上预测出他要寻找的答案。只有找到那由五个字母组成的词语,才能将圣杯弄到手。

他在靠近唱诗班席屏风处内坛一角附近来回地踱步,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头越过那长长的正殿,将目光落到远处的主圣坛上。他把镀金圣坛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将视线直落到一位身穿绛色长袍的讲解员身上,他看到两个看上去很熟悉的人,正在向讲解员招手。

他想起来了,他们是罗伯特·兰登和索菲·奈芙。

导师极为镇静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到内坛后面。他们未免来得太快些了吧。他早就估计到兰登与索菲最终会破解这首诗的含义,然后来到牛顿的坟墓前。但现在看来,这比他想像的还要快。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盘算对策。他早已习惯了应付突发事件。

密码筒在我手上呢。

他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了另外一件能够壮胆的东西,即他随身带着的“美杜莎”牌左轮手枪。果然不出所料,当他携带这把藏在口袋里的手枪从装有金属检测器的通道经过时,检测器顿时响了起来。同样不出所料,保卫人员们一看到他愤怒地瞪着双眼,飞快地亮出证明其身份的证件,就立刻向后退去。不管怎么说,有地位的人总是让人肃然起敬的。

尽管一开始他想独自解决密码筒的问题,以避免面对更多的麻烦,然而现在,他倒是很欢迎兰登与索菲的到来。考虑到他目前没有成功地找到失踪圆球的把握,他想也许可以把这两人的专业技能拿来为我所用。不管怎么说,如果兰登能够通过诗找到牛顿爵士的坟墓,那他对失踪的圆球也应该略知一二。而且,如果兰登知道密码,那么剩下的问题,不过是适当地向他施加压力罢了。

当然不是在这里。

也许是在某个隐秘的地方。

导师想起刚才在来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路上,看到一块公告牌。他很快便想到,哪里是引诱他们上钩的最佳地点了。

剩下的问题是——拿什么做诱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