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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琵琶与鹦鹉螺 · 5

玖月晞2018年10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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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躺在地上,剧痛之下反而不能感受到任何痛楚,大大的眼睛清澈又无光:“好的。”说完便要闭眼。

甄爱赶紧喊:“安琪,不要睡觉,和我说话!说……你有男朋友吗?”

安琪睁开眼睛,无力而艰难地微笑:“没有,但,有喜欢的人呢!”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等你好了就和他表白好吗?”

甄爱说着,心里却一抽一抽地疼。

她拼命摁着她肚子上的缺口,可粘稠的血浆奔涌着从她指缝溢出。她很清楚,这个女孩的生命正在她手中一点点流逝。

安琪表情呆滞,某个瞬间忽然深深蹙眉:“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什么?”

“疼!痛!”她一咬牙,豆大的眼泪便颗颗砸下,悲怆又无助地痛哭,“老天,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甄爱也想知道,为什么人们总要伤害自己的同类!

可现在最紧张的是安琪的伤势,情绪激动只会让血流得更快。她刚要安抚她,安琪却镇静下来,眼中泪光荡漾:“please, help me.”(求求你,帮帮我。)

“安琪,你要我帮你什么,我会陪着你。”

女孩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流:“please! please tell my mom, I am so sorry for being impossible, and I love her so much.”(求求你,转告我妈妈,对不起我太不懂事。对不起我今早和她吵架,对不起,我爱她。我很爱她。)

她痛苦得连连摇头:“God please, help my mom.”(上帝啊,求你保佑我的母亲。)

“你不会有事,救护车马上就到。”甄爱痛得剜心,急切地望向远处闪烁的车灯,“你听……”

可再低头,安琪已闭眼,她手心的血液也缓缓停滞……

言溯拍下几百张照片再回到甄爱身边时,安琪早已死去,甄爱却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双手血红地摁压着她的腹部,极深地低着头。

他刚要过去拉她起来,却看见几滴晶莹的泪珠,一颗颗滴落。

他的脚步于是顿住。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落泪。

他原以为,她这样外表疏离冷淡,内心坚硬漠然的女子,是不会流泪的;更可况对一个陌生人。

甄爱跪立埋头的身影雕像般,一动不动,静默而又无声。

言溯俯视着她,抿了抿唇,他忽然感到,她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悲伤。

他稍稍怔愣,不明白突然之间怎么感应得到她的情绪。这是他一贯的弱项。

救护车和警车同时赶来。直到医务工作者过来检查安琪的情况,甄爱才迅速站起身,眼睛里没有半点泪光,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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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言溯很确定,他看到了她的眼泪,沉默而又隐忍,悲伤却又无声。

她站起身,他才看见她胸腹处大片的血渍,一惊:“你……”

“不是我的血。”她打断他的话,罕见的速度飞快。

言溯不说话了,静静看她。

甄爱低着头,乌发披散,衬得小脸愈发白净,干净得没有一丝情绪。就连低垂的睫毛都是静静的,不曾轻颤。

他知道她喜怒不形于色,内心其实是难过的。

良久,他抬手,一下两下,拍拍她的肩膀。

甄爱缓缓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他,有些柔弱。

他语气有些冷:“我向你保证,一定马上抓到那个混蛋。”

甄爱莫名心中一暖,又听他淡淡道,“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他有机会第二次作案。”

甄爱旋即一愣。

一般来说,这样的爆炸案,有了第一次,很快会有一连串。可这样的毫无头绪,能抓到凶手吗?

但转念一想,他是言溯啊。

她用力点点头,满是信任:“嗯,我相信你。”

言溯冰封的脸稍有松动,很快又淡下来。

市警局的几位警察过来了。

为首的是布莱克警官,他和言溯有过合作,所以不用介绍和寒暄。

布莱克吩咐旁边几个炸药专家:“速度快一点儿。”

“你们来之前我看过了。”言溯说,“炸药用钢管装载,主要成分是硫酸铵、氯化钾和铝沫。就刚才的爆炸程度来看,化合物配比非常精确。引爆器上连接了水银弯管,只要装置倾斜,即刻引爆。”

警官们全惊呆,蹲在不远处的专家抬头,插了句嘴:“他说的都对。”

“至于装置是怎么引爆的,”言溯指了指对面的路灯,“那里有监视器。虽然我推测有人把装置放在石阶上,等着不知情的人走过去不小心踢翻,但还是看监控更保险。”

话音未落,有警官过来:“监控室那边看到了,确实有人把炸弹放在台阶上,然后等人踢翻。但不明人物放置的地方刚好是死角,只看到了一只手,没看到人。”

他全说准了!

布莱克警官晃了晃神,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言溯:“把你的人都叫过来,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浪费时间。”

布莱克很快照做。

甄爱见警察们围着言溯,要退出人圈。

言溯眸光一斜就瞥见她的动作。

他后退一大步,一下拦住甄爱的去路,不等她反应就捉住她的手,冷着脸命令:“别动,哪儿都不许去。”

甄爱唬了一小跳,周围警官们的目光让她脸红。她本能地想挣开,他却似乎来劲儿了,死死箍着。她终究是拗不过他,低着头躲去他身后,却任他攥着手。

言溯其实是担心不盯着她又出什么意外,才把她拉在身边。可这一握紧手,他清晰地感到,掌心她那一小截手腕柔软滑腻得不像话,像是握着凝脂。

他不太适应,思绪放空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淡定开口:

“不明人物是男性,23-35岁,很不合群,有犯罪史或少年管制史,比如打架斗殴,但最有可能是蓄意破坏公物;

他曾受过伤,不具对抗性,很沉默稳重,共事的人经常忘记他的存在,或者小看他的能力。从炸弹的焊接技术和开关设计来看,他行为做事非常有条理,完美主义。他非常聪明,智商在150以上;

他没有引人注目的职称或头衔,屡屡在学业、升职或课题研究上受挫,很有可能是学校的研究生或是教授导师的助理,对学校的评定制度不满;

学科大致在机能性方向,独立时间很多。”

言溯边飞快说着,边拨弄手机,很快布莱克警官的手机嘀嘀一声响,是言溯发过去的图片包:

“你们来之前我把周围的目击者,报警者,救助帮助者全部拍下来了。不明人物就在这些照片里。你们可以开始排查抓人了。”

布莱克咽了咽嗓子,他只是问有没有什么线索,而得到答案是……破案了?

其余的警官都没了魂似的盯着他,鸦雀无声。

言溯见大家都没动静,俊眉一挑:“哦,原来这场爆炸只是演习。”

有警官不理解:“什么意思?”

言溯冷脸:“意思是你们的响应速度慢得令人叹为观止,真对得起纳税人养你们的钱。”

甄爱低头,呃,他对反应速度的讽刺已经从她一个人上升到全社会了。

大家如梦初醒,刚要行动,言溯又叫住他们:“等一下,我说的这些是初步推断,只是根据现场判断出的最大化可能。因此,我保留一两条错误的权力。”

甄爱立在他高大的背影里,诧异抬头,只看到他利落的短发在风中张扬。刚才他说的话那么谨慎而保守,竟不像一贯的自负。

“通常我不会这么快下定论,但鉴于爆炸案的巨大伤害性,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布莱克听出别的意思,紧张起来:“你是说?”

“一天或几小时内,还会有一场爆炸。”言溯看看周围,忽然奇怪地笑笑,轻蔑又讥讽,“警车,救护车,死亡,伤痛,所有人都在痛苦。他终于得到重视,当然要发挥到极致。”

他顿了顿,复而平静道,“我已经给他画了一个模糊的图像,剩下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说罢,微微颔首。

幅度不大,却满载着托付和信任。

甄爱又一愣。

她恍然发觉,就是这一低头,让她看到了另一种魅力,无关智慧,只关乎人格。

布莱克警官一怔,重重点头:“交给我们了!”

警察们立即行动。

言溯转过身来,见甄爱脸色好了很多,脸还有些红,刚要问什么,她却立刻抽回手,低声道:“不好意思,把你的手弄脏了。”

言溯这才发觉她的手上全是粘稠的血液,而自己手上也沾染了血渍。

他望一眼草地,便牵她过去,拉她蹲到洒水器旁洗手。

他很快洗干净了,可她手上的血结成了块。

毕竟是人血,她不免心急,又搓又抠,一双手血红血红。言溯拧眉,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帮她擦拭起来。

甄爱又要挣脱,却再次拗不过他的气力。

“别动。”他低沉地命令。

说这话时,头却不抬,只一丝不苟擦拭她的手心手背,指缝指甲。

甄爱不动了,木木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他那么认真,动作那么轻柔细致,像是对待他最心爱的书籍。

手帕柔顺的材质,掺杂着凉丝丝的流水,还有他掌心不愠不火的温度,一股脑儿汇集在甄爱的手心,有点儿痒。清凉的感觉缓缓蔓延到心尖,更加痒了。

从小到大,没人给她洗过手,包括妈妈。那时,妈妈抱手立在洗手台边,看着小小的甄爱踮脚站在板凳上,在水龙头下搓小手。

她恍惚:“以前我洗手时,我妈妈就在旁边说,洗手要洗21秒。”

言溯头也不抬:“你的手太脏了,要洗十几个21秒。”

甄爱默默不语,又陷入沉思。

她有次在学校看见泰勒给江心洗手,他从背后环着她,浅铜色的手在透明的水流下亲昵地搓着江心白嫩的小手。两人咯咯地笑。

水珠闪着太阳的光,很美好。

那时她莫名其妙地想,泰勒经常打篮球,他的手掌一定有很多茧,粗糙却很有质感,那才是生机勃勃的男生。

而现在,青青草坪上,细细水流下,和甄爱交叠在一起的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而硬朗。

甄爱愣愣看着他把她捧在掌心,他细细拭去她指缝的斑驳血迹,他和她十指交叠……

她的脸渐渐发烫了。

可正如他这个人,这样的动作他依旧做得干净,没有任何狎昵的意味,只是纯粹的照拂与关爱。

她狂跳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

似乎,他总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甄爱定下心,问:“你是怎么给这个投炸弹的不明人物画像的?”

“有一部分是站在前辈的基础上。”他真诚而又恳切,丝毫没有独揽功劳或是邀功的样子。

“诸如精神病人,虐待狂,PTSD创伤后综合症,连续纵火犯,投弹手,都有前辈们根据经验画出来的犯罪画像。”

“是吗?”甄爱好奇,“这么说警察系统里,对不同类型的犯罪者,比如连环杀手,都有大致的画像了?”

“嗯,联邦调查局上世纪80年代提出了一种分类方法,有组织力的连环杀人犯,和无组织力的连环杀人犯。”

甄爱推测:“精神病人就属于无组织能力的?”

言溯正细心用拇指肚揉去她手背上一块凝血:“除了精神病人,还有严重的PTSD创伤后综合症杀人犯。这两者都属于无组织能力。

由于他们的理智和社会功能相对迟钝,犯案现场比较好判断——

一时冲动,不刻意选择被害人,不自带犯罪工具,作案后不清理现场。”

“那有组织能力呢?比如纵火犯,火灾不是最难搜集证据吗?”

他毫不费力:“在美国,94%的纵火犯是男性,75%是白人,年纪不大,在17-27岁之间。童年尿床,与异性交往困难,自尊心低下。且手法会升级,纵火犯最终都会演变成连环杀人犯。”

甄爱默然。

正如言溯所说,这一项项数据背后,是无数警察和画像师一点一点积累的成果,这才在长年累月中一笔一画勾勒出罪犯的轮廓。

这么一想,这就是一代一代正义力量的汇集和凝聚啊!

坚守正义的人,从来都不是孤独地行走!

甄爱心中涌过一丝温暖的力量,回到原题:“那,投放炸弹的人呢?”

言溯正低头,就着水轻轻擦拭甄爱细细的指甲缝。她指尖痒痒的,微微一缩,却再次被他捉住。

半晌他才道:“投弹手一般分为三个原因驱使,恐怖袭击,政治目的,个人恩怨。”

“恐怖袭击会选择地铁或时代广场那样人群聚集的地方。至于政治目的,还不如去政府机构和军事大楼。”

“聪明。”言溯弯弯唇角,“我真喜欢自主思考的人,虽然只是偶尔灵光一闪。”

甄爱:“……”

 

共 2 条评论

  1. 匿名说道:

    每次读言溯,都会读成言渊,陆大人对我的影响太大了,而且两个人的人设都是一致的,外表高冷毒舌,内心温柔细腻

    1. 匿名说道:

      任何事情,都要有自己的評價標準,心中自己有一把尺,兩岸都有各自的優點與缺點,如果有機會,過去旅遊或是待一陣子,或是有機會跟內地人交流,網路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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