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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2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2019年08月0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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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你完全没有见到马歇尔太太吗?”

“今天早上我什么人也没见到。我到圣卢镇上去了。这也怪我的运气不好,这种地方几个月都不出什么事,出了事,我却没赶上。”

少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懊恼。韦斯顿上校追问道:“你说你去了圣卢镇?”

“是的,想去打个电话。这里没电话,而莱德卡比湾的电信局又太不隐秘了。”

“你打电话是为了很私密的事吗?”

巴里少校又很开心地挤了挤眼睛。“哎,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想要和我的一个老朋友联系一下,让他替我在一匹马上下个注。运气不好,没能和他通上话。”

“你是在哪里打的电话?”

“圣卢镇邮电总局的电话亭里。后来在回来的路上,我又迷了路——那些该死的小巷小弄——到处弯弯绕绕的,在那里面找路至少浪费了我一个小时。这一带真是叫人搞不清楚。我刚回来不到半个小时。”

韦斯顿上校说:“你在圣卢镇有没有和什么人谈话,或是见到什么人呢?”

巴里少校轻笑着说:“要我提出不在场证明吗?我想不出什么用得上的。我在圣卢镇见到了五万人——可那并不代表他们都记得见过我。”

警察局局长说:“我们必须这么问你,你是知道的。”

“你说得不错,尽管问,随时问,我乐于帮忙。那个死者真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我愿意帮你们抓到作案的家伙。无人海滩谋杀案——我敢跟你们打赌,报上一定会这样说的。这又让我回想起——”

这回是科尔盖特警督硬把这朵回忆之花还在含苞待放时就给掐了,将那位多嘴多舌的少校给请了出去。他回来之后说:“到圣卢镇上很难查证到什么,现在正是旅游旺季。”

警察局局长说:“嗯,我们还不能把他从嫌疑名单上排除。我并不相信他与此案有什么牵连,像他这种令人生厌的老家伙很多,我当兵的时候就碰到过一两个。可是——他还是有嫌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科尔盖特,查一下他什么时候开车出去的——行车路线什么的。他很可能把车停在一个无人之处,走路回来,再到精灵湾去。不过我觉得这样也说不通,他极有可能被人看到,这对他来说太冒险了。”

科尔盖特点了点头。他说:“当然,今天有不少游览车到这里来,天气好嘛,大约十一点半就开始进人了。涨潮是七点,退潮是一点左右,沙滩上和堤路上都会有人。”

韦斯顿说:“嗯,他得由堤路上过来,经过旅馆。”

“并不正好经过旅馆,他可以绕道从那条小路到岛的另一侧。”

韦斯顿表示怀疑。“我并不是说他那样做肯定会被人看见,旅馆里的客人差不多全在前面的海水浴场,只除了雷德芬太太和马歇尔家的女孩子在鸥湾,而那条小路只有旅馆的某几个房间窗口可以望得见。恐怕那时正好有人往外看的可能性很小。这样一来,我敢说,要是谁走进旅馆,穿过大厅再出去,没有一个人看见,也是可能的。不过我要说的是,他不可能异想天开地认为没人会看见他。”

科尔盖特说:“他可以划船到精灵湾去。”

韦斯顿点点头道:“这方法听起来还差不多,要是他在附近那个小海湾里准备好小船,可以停下车子,划船或是开船到精灵湾去,杀人之后再划回去,开走自己的汽车,回来描述那套去圣卢镇又迷路的故事——他知道他那么说是很难验证的。”

“你说得对极了,局长。”

警察局局长说:“好了,这事儿我交给你了,科尔盖特。在附近细细盘查一番,你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我们最好见见布鲁斯特小姐吧。”

 

 

艾米丽·布鲁斯特没有给他们已经掌握的情况再补充什么新线索。韦斯顿在她重复了以前的说法之后,问道:“此外你没有什么其他有用的线索吗?”

艾米丽·布鲁斯特干脆地答道:“恐怕没有。这件事很棘手。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很快破案。”

韦斯顿说:“我也这么想。”

艾米丽·布鲁斯特淡然地说:“应该不会太困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布鲁斯特小姐。”

“对不起,我可不是想在专业人士面前信口开河,我的意思只是说,像这种女人被杀,调查起来应该不太难。”

赫尔克里·波洛轻声细语地说:“你这么认为?”

艾米丽·布鲁斯特直言不讳地说:“是的。虽然古话说:‘人死不记仇’,可是事实是不容置疑的,那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你们只要好好调查一下她不堪的历史就行了。”

赫尔克里·波洛柔声说道:“你不喜欢她吧?”

“我很了解她,”她看到那三个人疑问的眼光,继续说道,“我一个堂妹嫁给了厄斯金家的人。你们大概也听说过,那个女人哄得老罗杰爵士把财产遗赠给她,而没有留给自己家人的事了吧?”

韦斯顿上校说:“而他的家人——呃,对这件事很生气?”

“当然啦,他和这个女人交往就已经是大丑闻了,更耸人听闻的是还留给她价值近五万镑的遗产。她是何种女人还用说吗?我敢说我的话听起来很严重,但在我看来,像艾莲娜·斯图尔特这类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我还知道另外一件事——有个年轻人被她弄得神魂颠倒——他本来就是个莽撞的家伙,与她的关系更让他铤而走险,在股市上搞了点邪门歪道——只是为了弄钱花在她身上——后来差点儿吃上官司。这女人是见一个人毁一个人,你看她把年轻的雷德芬搞成了什么样子。哼,恐怕我对她的死完全不觉得遗憾——不过当然最好是她自己淹死,或是失足从悬崖上摔死,被掐死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你认为凶手是她以前的情人之一?”

“不错,我正是这样想。”

“有人从对面过来,而又没人看见?”

“怎么会有人看见呢?我们全在海水浴场上。我想当时马歇尔家的孩子和克莉丝汀·雷德芬正在往鸥湾去的路上,方向正好相反。马歇尔先生在旅馆他自己的房间里,那还有谁会看到他呢?除非是达恩利小姐。”

“达恩利小姐当时在哪里?”

“坐在悬崖上开凿出来的那个地方,叫作阳光崖的。我们看到她在那里,我是说雷德芬先生和我,我们划船过去的时候。”

韦斯顿上校说:“也许你说得对,布鲁斯特小姐。”

艾米丽·布鲁斯特胸有成竹地说:“我的想法十拿九稳。像她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她本人就是最好的线索。你同意我的说法吗?波洛先生?”

赫尔克里·波洛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对充满自信的灰色眼睛。他说:“哦,是的——我很同意你的说法,艾莲娜·马歇尔就是她自己这件命案最好的线索。”

布鲁斯特小姐简洁地说:“那么,就这样了。”

她笔直地站着,用冷静而充满自信的眼光扫过那三个男人。

韦斯顿上校说:“布鲁斯特小姐,你放心,马歇尔太太过去生活中的所有线索,我们都绝对不会忽略的。”

艾米丽·布鲁斯特走了出去。

 

 

坐在桌子前的科尔盖特警督挪动了一下身子,沉吟道:“她实在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对那个死者也心怀恨意,真的。”他停了一分钟,又想起来似的说,“可惜她早上的不在场证明无可置疑。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手,局长?大得像男人的手一样,而且她是个健壮的女人——甚至比某些男人更健壮……”他又停了一下,近乎乞求地望向波洛,“你说她今早始终没离开过海边,波洛先生?”

波洛缓缓地摇了摇头,他说:“亲爱的警督大人,她来的时候,马歇尔太太尚未到达精灵湾;而她在和雷德芬先生一起乘小船划出海之前,一直就在我眼皮底下。”

科尔盖特警督郁郁地说:“那她就没嫌疑了。”他好像对此颇为遗憾。

 

 

像往常一样,赫尔克里·波洛一看到罗莎蒙德·达恩利,心中愉悦之感便油然而生。即使她前来只是接受警方为一起谋杀案而进行的询问,也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她在韦斯顿上校对面坐下,将优雅睿智的面庞转向他,说:“你要我的姓名住址吗?我叫罗莎蒙德·安妮·达恩利,我开了家罗斯蒙德服饰公司,在布洛克街六二六号。”

“谢谢你,达恩利小姐,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些与案情有关的事呢?”

“我想我大概说不出什么。”

“你本人的行动——”

“我大约在九点半左右吃过早饭,然后上楼到自己的房间里拿了几本书和遮阳伞,去了阳光崖,那时候大约是十点二十五分。我在十一点五十分左右回到旅馆,上楼去拿网球拍,到网球场去打网球,一直玩到吃午饭的时候。”

“你在那个叫作阳光崖的地方,从十点半一直待到十一点五十分?”

“是的。”

“你早上有没有见到马歇尔太太?”

“没有。”

“你在悬崖上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她划着小筏子到精灵湾去?”

“没有,想必在我到那里以前她已经经过那里了。”

“今天早上,你有没有注意到任何人乘着筏子或小船过去呢?”

“没有,我没有看到。你知道,我一直在看书。当然,我偶尔也会停下来眺望一下海面,可是每次海上都很安静。”

“连雷德芬先生和布鲁斯特小姐经过你都没有注意到?”

“没有。”

“我想,你跟马歇尔先生原先就认识吧?”

“马歇尔先生和我是世交,我们两家住隔壁。不过,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大概总有二十年吧。”

“马歇尔太太呢?”

“在这里见到她之前,我跟她没说过几句话。”

“据你所知,马歇尔先生和他太太之间的关系好不好?”

“我想,很好吧。”

“马歇尔先生很爱他太太吗?”

罗莎蒙德说:“大概是的,这方面我实在不清楚。马歇尔先生是个很传统的人——不像现在的人那样习惯于把婚约誓言挂在嘴上。”

“你喜欢马歇尔太太吗,达恩利小姐?”

“不喜欢。”她说得平静而不动声色,听起来意思明确——那还用说吗。

“为什么呢?”

罗莎蒙德似笑非笑地说:“想必你已经发现艾莲娜·马歇尔在她的同性之中很不受欢迎吧?她跟女人在一起就厌烦得不行,而且毫不掩饰。不过,我倒很欣赏她的穿着品位,她对服饰搭配很有天分,替自己挑选的衣服都恰到好处,打扮得很好。我倒希望她能做我的客户。”

“她在衣饰上花钱很多吧?”

“想必是的。不过她自己有私房钱,而马歇尔先生也很有钱。”

“你有没有听说,或是注意到马歇尔太太受到别人勒索,达恩利小姐?”

罗莎蒙德·达恩利的脸上流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她说:“有人勒索?艾莲娜?”

“这话好像令你大为吃惊。”

“呃,没错,这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肯定会有这种可能性吧?”

“凡事皆有可能,不是吗?人生在世用不了多久就会了解这一点的,可是我想不出有什么人会有什么事可以用来勒索艾莲娜。”

“我想,总有些事情,是马歇尔太太不希望传到她丈夫耳朵里去的吧。”

“呃——说得也是。”她微笑着解释她语气中的怀疑,“我的确心存疑惑,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知道,艾莲娜的行为令她声名狼藉,没人觉得该对她有所尊重。”

“那么,你想她的丈夫是不是知道她——和别人的暧昧关系呢?”

罗莎蒙德半天不说话,皱着眉头。最后,她终于勉为其难地慢慢说道:“你知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想,我一向认为肯尼斯·马歇尔相当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太太,而且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也不抱任何幻想。但事实上可能并非如此。”

“他有可能对她绝对信任吗?”

罗莎蒙德有些愤愤地说:“男人都是傻瓜。肯尼斯·马歇尔表面上看起来洞明世事,其实并不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也许会盲目地相信她,也许认为她只是——受人仰慕而已。”

“而你知道有谁——或是你听说有谁对马歇尔太太心怀恨意的?”

罗莎蒙德·达恩利微微一笑。“只有一些讨厌她的太太们。但我想她既然是被掐死的,凶手想必是个男人。”

“是的。”

罗莎蒙德沉吟着说:“呃,我想不起什么人有嫌疑,不过,也许我本来了解得就不多。你们应该去问跟她关系比较亲近的人。”

“谢谢你,达恩利小姐。”

罗莎蒙德在她的椅子里微微侧过身来,说:“波洛先生没有什么问题要问吗?”她脸上的笑容略带讽刺。

赫尔克里·波洛微微一笑,摇摇头说:“我想不起有什么要问的。”

罗莎蒙德·达恩利站起身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