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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 1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2019年08月0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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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丝汀瞪着他,好像一时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道:“我想——因为她被勒索过。她是那种会被人勒索的人。”

韦斯顿上校很热切地说:“可是——你知道她被人勒索吗?”

她的两颊上泛起了一片红晕,有点尴尬地说:“说老实话,我碰巧知道,我……我……偶然听到了一些话。”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雷德芬太太?”

克莉丝汀·雷德芬的脸越来越红,她说:“我——我并不是有意偷听,完全是偶然碰上的。那是两——不,是三天之前,我们在玩桥牌。”她转头对波洛说,“你还记得吧?我丈夫和我,波洛先生和达恩利小姐。我正好是明手。桥牌室里空气不好,我就从落地长窗走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我向海滩走去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就是艾莲娜·马歇尔,我马上就听出来了。她说:‘再怎么逼我也没用,我现在弄不到钱了,我丈夫会起疑心的。’然后有个男人的声音说:‘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必须把钱吐出来。’艾莲娜·马歇尔说:‘你这个勒索人的流氓,’那个男人说:‘是流氓也好,不是流氓也好,你必须付钱,夫人’。”克莉丝汀停了一下,“我转身往回走,一分钟之后,艾莲娜·马歇尔从我身边冲过,她看起来——呃,极其心烦意乱。”

韦斯顿说:“那个男人呢?你知道他是谁吗?”

克莉丝汀·雷德芬摇了摇头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几乎听不清他说些什么。”

“是你认识的什么人的声音吗?”

她想了想,但又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声音很模糊,也很低。那声音——啊,说是谁都可以的。”

韦斯顿上校说:“谢谢你,雷德芬太太。”

等克莉丝汀·雷德芬出去把门关上之后,科尔盖特警督说:“这下我们有点儿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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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斯顿说:“你这么认为,呃?”

“哎,这是很有启发性的线索,局长,你不能视而不见。这个旅馆里有人在勒索那位女士。”

波洛轻声细语地说:“不过那个勒索人的歹徒没死,死的是被勒索的人。”

“这是有点儿说不通,我也这么想。”警督说,“一般来说,勒索者不会把他们的勒索对象干掉的。不过这至少解决了我们的一个问题,让我们明白马歇尔太太那天早上不同寻常的行为是为了什么。她是去见那个勒索者,不希望让她丈夫或雷德芬知道这件事。”

“这么说倒是顺理成章。”波洛表示同意。

科尔盖特警督继续说:“想想看,他们选定的地点非常适合这种会面。那位太太划着小筏子去,显得很自然,她每天都会这么做。至于精灵湾那样一个早上从来没人去的安静地方,正适合谈话。”

波洛说:“是这样,我也想到了这些。那里正如你所说的,非常适合见面,没有闲人干扰。要从陆地这边到那里,只能从崖顶沿着那条垂直的钢梯下去,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尝试的。除此之外,那个地方大部分被悬崖遮挡住了,从上面看不到。另外还有个优点,雷德芬先生那天才跟我说起过,那里有个山洞,入口很难找到,任何人都可以在那里待着而不被别人发现。”

韦斯顿说:“对,叫妖精洞——我记得听人提起过。”

科尔盖特警督说:“不过已经有好多年没听人说起了。我们最好到洞里去查看一下,谁知道呢,没准儿能发现点儿什么线索。”

韦斯顿说:“对,说得对,科尔盖特,我们已经猜到这个谜的一部分答案,知道了马歇尔太太为什么去精灵湾。不过,我们还要得到另外一部分答案:她到那里去见什么人?想必那也是住在这个旅馆里的人。虽然旅馆里没人够资格做她的情人——可是作为勒索者就另当别论了。”他看看旅客登记簿,“侍者、用人什么的可以排除,我认为他们不大可能。剩下的人是:那个美国佬加德纳,巴里少校,贺拉斯·布拉特先生,还有斯蒂芬·兰恩牧师。”

科尔盖特警督说:“我们还可以把范围再缩小一点,局长。我想那个美国佬是可以排除在外的,他整个上午都在海滩上,是这样的吧,波洛先生?”

波洛回答道:“他有一小段时间不在,给他太太拿毛线去了。”

科尔盖特说:“啊,呃,那不必算。”

韦斯顿说:“另外三个呢?”

“巴里少校今早十点钟出去的,一点半回来。兰恩牧师更早,他八点钟吃早饭,说他要去健行。布拉特先生九点半驾船出海,跟他平常一样。他们几个都还没回来吧?”

“驾船出去的,呃?”韦斯顿上校说话时好像若有所思。

科尔盖特警督随声附和:“这个似乎比较符合我们要找的,局长。”

韦斯顿说:“呃,我们要跟那位少校谈谈——我看看,还有些什么人?罗莎蒙德·达恩利,还有那个姓布鲁斯特的女人,她跟雷德芬一起发现尸体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科尔盖特?”

“啊,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局长,不做什么不靠谱的事。”

“她对案情有没有发表过意见?”

警督摇了摇头。“我想她没有更多的东西要告诉我们了,局长,不过我们可以确认一下。另外就是那对美国夫妇。”

韦斯顿上校点点头说:“让他们一起进来吧,赶紧把询问程序结束。谁知道呢,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线索。别的不敢说,也许会在勒索案上有点儿进展。”

 

 

加德纳夫妇来到他们面前,加德纳太太马上开口解释:“我希望你能了解,韦斯顿上校——我想没叫错吧?”

知道自己没说错后,她接着说:“我真是太震惊了,加德纳先生一向非常、非常注意我的健康——”

加德纳先生这时插了一句。“加德纳太太,”他说,“是个很敏感的人。”

“——他对我说:‘没问题,卡丽,’他说,‘我当然会陪你去。’我并不是对英国警方的工作不够赞赏,实际上我们确实非常赞赏,据说英国警方的工作是最精细、最好的,我从不怀疑这一点。有一回我在萨沃伊饭店丢了只手镯,负责这件事的那个年轻警员极富同情心,再没人比他更可爱了。当然啦,其实我的手镯根本就没有丢,只是放错了地方。当时我要赶着时间做事,匆匆忙忙的,很容易让人丢三落四——”加德纳太太停下来,轻轻吸口气,然后又开始说,“我想说的是,我知道加德纳先生和我意见一致,我们就是太焦虑了,以至于不知道怎么才能为英国警方提供帮助,所以现在请你们尽管问我们问题,问什么都行——”

韦斯顿上校张开嘴,准备满足她这个要求,但话到嘴边又被噎回去了,因为加德纳太太正在继续说话:“我是这样说的吧,对不对?奥德尔,就是这样,对不对?”

“是,亲爱的。”加德纳先生说。

韦斯顿上校抢着把自己的话说了出来:“据我所知,加德纳太太,你和你先生一早上都在海滩上吧?”

这次加德纳先生居然抢了次先着。“不错。”他说。

“哎,当然在呀,”加德纳太太说,“今天早上天气真可爱,也真平静,就像其他日子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吧,甚至更好些。我们万万没有想到在另外一边那个没人的海湾里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你今天有没有看到过马歇尔太太?”

“没有。我跟奥德尔说,哎,马歇尔太太今早到哪里去了?我说,先是她丈夫找她,接着是那个长得不错的年轻人,雷德芬先生,他在海滩上坐立不安,对不管什么人、什么东西都一脸不耐烦。我心想,他太太那么好,那么漂亮,他干吗还要去追那个可怕的女人呢?因为我确实认为她很可怕,我一直对她是这种看法,是不是,奥德尔?”

“是,亲爱的。”

“我真是不明白,马歇尔先生多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娶这么个女人——何况他还有个正在成长发育的女儿。挺好的一个小姑娘。女孩子必须得到良好的教养,这对她们很重要。马歇尔太太完全不能胜任——她压根儿就没教养——说得更直白一点,她天性愚钝。哎,要是马歇尔先生有点儿脑子的话,他应该娶的是达恩利小姐,那才是一个极其迷人的女子,又非常有名气。我非常敬佩她那种勇往直前的精神,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和她本人一样出类拔萃。要做出这种业绩,非得靠头脑不可——你只要看看罗莎蒙德·达恩利,就可以看出她头脑聪慧。只要是她想干的事情,她就能精心策划,付诸实施,而且取得成果。我对这位女士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天我还跟加德纳先生说,谁都看得出她很爱马歇尔先生——我当时说的是,爱他爱得发疯,对不对,奥德尔?”

“对啦,亲爱的。”

“好像他们也是青梅竹马的老相识了。现在,谁知道呢,既然那个女人已经没有了,说不定他们俩就会结成一对了。我不是个偏执的女人,韦斯顿上校,我也没那么讨厌演艺圈的人——嗯,我的好朋友里有不少女演员呢——可是我一直跟加德纳先生说,那个女人有点邪气。你看,现在证明我的话对了吧。”

她得意扬扬地住了嘴。赫尔克里·波洛嘴角一动,实在掩饰不住笑容。他的目光和加德纳先生精明的灰色眼睛碰在一起,对视了一会儿。

韦斯顿上校有点儿绝望地说道:“呃,谢谢你,加德纳太太。我想你们两位自从住到这里,大概没有再注意到别的什么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事了吧?”

“哎,没有,我想是没有了。”加德纳先生细声慢气地说,“马歇尔太太大部分时间都和年轻的雷德芬在一起——不过每个人都能告诉你这件事。”

“她丈夫呢?你认为他在乎这种情况吗?”

加德纳先生很小心地说道:“马歇尔先生是个含蓄的人。”

加德纳太太表示同意:“是呀,一点儿不错,他真是个标准的英国人!”

 

 

在巴里少校易怒的脸上,各种感情轮流出场。他很想作出震惊的模样,可是又忍不住满脸的幸灾乐祸。

他用略带喘息的哑嗓说:“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们破案。当然啦,我并不了解本案——不知道什么线索。与此案有关联的那几个人我都不大认识,不过我这辈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你知道,我曾经在东方住了很久。我可以告诉你,在印度大山的兵站里驻扎过之后,你对人性就了如指掌了,若还有什么不太清楚的,基本就属于细枝末节,不知道也罢。”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又继续说:“说起来,这事儿让我想起以前在西姆拉的一件案子,一个忘了叫罗宾森还是福尔克纳的家伙,驻扎在东维帝或是北萨里的,记不清了,反正也没关系。他是个生性沉默的人,你知道,看过很多书——人们都觉得他跟牛奶一样温和无害。有天晚上,他在他们住的小屋里和太太打起来,掐住了她的喉咙。她一直和这个人或那个人搞暧昧,被他发现了。老天爷,他差点掐死她!真是突如其来,我们全都吓坏了!万万想不到他会干出这种事。”

赫尔克里·波洛轻声细语地说:“你认为那件案子和马歇尔太太之死有相同之处吗?”

“呃,我的意思是说——掐喉咙,你知道的,同样的手法,暴怒之下的行为。”

波洛说:“你认为马歇尔先生有暴怒的倾向吗?”

“哎呀,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巴里少校的脸更红了,“我从来没说过马歇尔先生一个不字,他可是个大好人,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他的坏话。”

波洛轻声细语地说:“啊,抱歉,不过你的确谈到了做丈夫的自然反应。”

巴里少校说,“嗯,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她是个容易招蜂引蝶的人,是吧?把年轻的雷德芬钓上了钩,在他之前恐怕还少不了有别人。可笑的是,你知道,那些做丈夫的都很固执,我总是对这种情形感到诧异,他们只看到别人对他太太甜言蜜语,看不到她对别人是如何甜蜜的。我还记得在浦那的一个案子,那个女人好漂亮。我的天,她带她丈夫跳舞——”

韦斯顿上校挪动了下身子,说道:“是的,是的,巴里少校,目前我们只需要弄清楚事实。你个人是不是知道什么——听到或注意到什么可能对我们破案有用的事?”

“哎,说老实话,韦斯顿,我想是没有。有天下午,我在鸥湾看到她和年轻的雷德芬一起——”他挤眉弄眼,发出沙哑而深沉的笑声,“很漂亮,不过这可不是你们需要的那种证据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