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弩小说

第十九节 · 2

[美]弗兰克·赫伯特2018年07月30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他被下了药吗?杰西卡想。

士兵抬起担架,保罗的眼睛露出一条缝——两条黑色的细缝盯着杰西卡。

他千万别用音言!杰西卡暗暗祈祷。有一个聋子卫兵!

保罗又闭上了眼。

他在练习意念呼吸,镇静心绪,聆听捕手的动静。那聋子是个麻烦,但保罗克制着自己的绝望。母亲向他传授过贝尼·杰瑟里特的意念镇静法,他以此保持镇定,伺机寻找破绽。

保罗又悄悄眯起眼睛,朝母亲看了一眼。她似乎没有受到伤害,但嘴里塞着东西。

他不明白是谁抓住了她。他自己被抓的原因很简单——睡前服了岳给的药,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这个担架上。也许她也是同样的遭遇。逻辑告诉他叛徒是岳,但他没有下最后的定论。这说不通——苏克医生怎么会叛变呢?

担架稍稍有点倾斜,哈克南士兵正搬着它穿越一扇门,接着来到了星光闪闪的夜幕下。一个浮空器在门口蹭了一下,发出嚓嚓的声音。然后他们来到了沙地上,一只只脚发出噶扎噶扎的声音。一架扑翼飞机的机翼赫然耸现在他们头顶,遮住了满天星辰。担架被放在了地上。

保罗的眼睛慢慢调整,以适应黑夜暗淡的光线。他看见聋子士兵打开了扑翼飞机的舱门,瞧了瞧里面发出绿光的仪表盘。“我们要开的是这架飞机吗?”他转过身,看着同伴的嘴唇。

“这就是那奸细说的飞机,专为沙漠飞行修理过。”一个士兵回答。

疤脸点点头。“可这玩意儿是给那些奸细用的,地方太小,咱们只有两个人能进去。”

“两个就够了,”抬担架的那个士兵说,他走上前,让聋子读懂他的唇语,“克奈特,现在就把事情交给我俩吧。”

“男爵亲口叮嘱我,要我一定亲眼看到他们消失。”疤脸说。

“你担心什么呢?”另外一个士兵问。

“她是个贝尼·杰瑟里特巫婆,”聋子说,“他们有超能力。”

💑 鲲=弩=小=说~w w w =k u n n u = C om

“啊哈哈……”抬担架的士兵在他耳边抡了抡拳头,“就其中一个,是吧?我知道你啥意思。”

另外一个嘟囔起来:“她一会儿就会变成沙虫的美味。你觉得一个贝尼·杰瑟里特巫婆的超能力能控制住一头大沙虫,嗯,齐哥?”他捅了捅抬担架的那位。

“行啦,”抬担架的说,他走到杰西卡身边,抓住她的肩,“来,克奈特。如果你想亲眼看看,就跟我一块儿去吧。”

“你能请我去,可真是太好了,齐哥。”疤脸说。

杰西卡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机翼在星辰的背景下旋转。他们把她推进飞机的后座,检查了克林凯尔绳,最后把她扔在了地上。保罗被塞在了她身边,五花大绑,但她发现他的绑绳只是普通绳索。

疤脸,就是那个叫作克奈特的聋子坐到了前面。抬担架的,那个叫齐哥的士兵坐到了副驾的位置上。

克奈特关上门,弯腰打开控制器,扑翼飞机缩起机翼直升入高空,接着越过屏蔽场城墙往南飞去。齐哥拍拍同伴的肩膀。“你为什么不回头盯紧他们?”

“你知道往哪儿飞吗?”克奈特盯着齐哥的嘴唇。

“你以为就你听到了那个奸细说的。”

克奈特转过椅子。杰西卡看到了他手上的激光枪反射着星光,随着她慢慢调整视力,扑翼飞机的内部似乎慢慢开始亮起来,但疤脸的脸还是处在一片昏暗中。杰西卡试了试座椅的安全带,发现是松的。左臂能感觉到一段粗糙的表面,她马上意识到,有人在它上面做了手脚,只要用力一拉,就会拉断。

难道有人来过扑翼飞机,为我们的逃脱作了准备?杰西卡暗想。是谁呢?她慢慢扭了扭绑住的腿,从保罗身边扭了出来。

“这么漂亮的女人被白白浪费,真是可惜,”疤脸说,“你有没有搞过出身名门的女人?”他转头看着驾驶员。

“贝尼·杰瑟里特并不都出身名门。”开飞机的说。

“可她们看起来都很高贵。”

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我。杰西卡想。她抬起绑着的腿,伸到座椅上,身体扭来扭去,缩成一团,盯着疤脸。

“真是漂亮,”克奈特用舌头舔舔嘴唇,“多可惜啊。”他看着齐哥。

“你以为我也在想你想的事吗?”齐哥问。

“谁知道呢?”疤脸说,“干完后……”他耸耸肩,“我从没干过贵妇人。也许这辈子再也碰不到这样一个了。”

“你敢动我妈一个指头……”保罗咬牙切齿,瞪着疤脸。

“嗨!”齐哥大笑道,“小狗在叫啦,可咬不到人。”

杰西卡想:保罗的嗓门太高,但这也许会有用。

他们静静地向前飞行。

这些可怜的蠢货,杰西卡想,她观察着两个士兵,回忆着男爵的话。一旦他们报告说任务完成,就会被灭口。男爵绝对不想留下证人。

飞机在屏蔽场城墙的南端开始倾斜,杰西卡看到身下是一大片笼罩在月影中的沙地。

“这里够远了,”驾驶员说,“奸细说把他们扔在屏蔽场城墙附近的任何沙地上都行。”他操控飞机迅速向沙丘降落,最后生硬地停在了沙地上空。

杰西卡看到保罗正进行着有节奏的呼吸练习,镇定心神。他闭上眼,又睁开。杰西卡只能看着他,却无能为力。他还没有完全掌握音言,她想,如果他失败的话……

扑翼飞机轻轻摇晃了一下,最后着陆在沙地上。杰西卡向北方的屏蔽场城墙看去,看到那里有一架飞机升起,最后不见了。

有人跟踪我们!她意识到。是谁?是男爵派来监视这两人的?那么监视者身后还有监视者。

齐哥关掉机翼发动机。机舱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杰西卡扭回头。在疤脸对面的窗户外,一轮圆月正冉冉升起,投下微弱的光芒。沙漠中突立着一排冰封的山岩,两侧是一条条经受沙风吹打的山脊。

保罗清了清嗓子。

驾驶员说:“克奈特,现在动手?”

“我不知道,齐哥。”

齐哥转过身,说:“啊,瞧我的。”他伸手去撩杰西卡的裙子。

“拿掉她嘴里的东西。”保罗命令道。

杰西卡感觉到这句话在空气中滚动,那语气、节奏把握得非常棒——威严、严厉。音调再稍低点更好,但仍能作用在这个男人身上。

齐哥把手抬起,转向杰西卡嘴边的绑带,开始拉那玩意儿上的结。

“住手!”克奈特命令道。

“哦,闭嘴,”齐哥说,“她的手绑着呢。”他解下那个结,丢下绑带,一双色眼大放光芒,看着杰西卡。

克奈特把手放到驾驶员的手臂上。“喂,齐哥,没必要……”

杰西卡扭了扭脖子,一口吐出塞在嘴里的东西。她以低沉而亲热的语气说道:“先生们!没必要为我打架。”与此同时,她朝克奈特搔首弄姿起来。

她看见他们紧张起来,知道此时他们认为应该为她而大打出手。这种纷争不需要任何理由,在他们的意识里,他们就该为她大打出手。

她把脸抬到仪表射出的灯光下,让克奈特读到她的嘴唇。“你不能拒绝。”两人把距离拉开,警惕地注视着对方。“有什么女人值得你们决斗吗?”她问。

她自己就在他们面前,说出这番话,就使他们觉得完全有必要为她而决斗。

保罗紧闭双唇,克制着不发话。他已经有一次利用音言制胜的机会。现在,一切都靠他母亲了,她的经验远远超过自己。

“对,”疤脸说,“为个女人没必要……”

他突然出手击向驾驶员的脖子。但后者手持一把金属物件格开了他的臂膀,并笔直刺进了克奈特的胸膛。

疤脸呻·吟一声,软软地倒在门边。

“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把戏?”齐哥说。他抽回手,露出了那把刀,它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现在把这小崽子也干掉。”他边说边向保罗扑来。

“这没必要。”杰西卡轻声说。

齐哥犹豫了一下。

“你想让我听话吗?”杰西卡问,“那就给这孩子一个机会。”她翘起嘴唇,露出一丝讥笑,“一个小小的机会,让他到外面的沙漠中去。如果可以……”她笑起来,“你会得到不错的报答。”

齐哥左右看了看,接着重新回头看向杰西卡。“我听说过人到了这片沙漠会有什么后果,”他说,“给他一刀,或许更好受些。”

“是不是我的要求有点过分?”杰西卡恳求道。

“你想耍我。”齐哥嘟哝道。

“我不想让我儿子死,”杰西卡说,“这是耍你吗?”

齐哥退回身,胳膊肘一推,打开了门闩。他抓住保罗,把他从椅子上拖过去,推到门边,保罗的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齐哥举着刀说道:“小鬼,我会砍断你身上的绳子,你会怎么做?”

“他会马上离开这里,跑到那些石头那儿去。”杰西卡说。

“是不是,小兔崽子?”齐哥问。

保罗用肯定的语气说:“是的。”

那刀向下一挥,砍断了他腿上的绳子,保罗感到按在背后的手,那只手正把他往沙地上推。他佯装摇晃了一下,倚靠在舱门上借了把力,一个转身,像是要稳住身子,接着蹬出了右腿。

他多年的训练似乎都是为了此刻,几乎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协调合作,足尖精准地击中齐哥胸骨下的软肋,力猛势沉,直捣肝脏,透过胸膈,震碎了右心室。

那士兵“咯”的一声尖叫,一头倒在座椅上。保罗的手仍旧被绑着,他一个翻滚,滚到沙地上,接着迅即站起,冲进机舱。他找到那把刀,用牙齿咬住,割断他母亲身上的绳子。杰西卡拿起刀,割断了他手上的绳子。

“我完全可以应付这家伙。”杰西卡说,“我会让他替我割断绳子。你刚才太过冒险,这行为很愚蠢。”

“我发现了破绽,便利用了它。”他说。

她听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便说:“机舱顶上描着岳的家纹。”

他抬起头,看见了那弯弯曲曲的标志。

“咱们出去检查一下这架飞机,”她说,“驾驶员座椅下有个包裹,我们进来时我就摸到了。”

“炸弹?”

“不太像。这事儿有点古怪。”

保罗跳到沙地上,杰西卡也跟着跳了下去。她转过身,伸手去拿座椅下的奇怪包裹。齐哥的腿就在她的眼前,包裹上湿乎乎的,上面全是血。

真是浪费水分,她想,这是弗雷曼人的思维。

保罗左右四顾,沙漠中的山丘仿佛是海边的沙滩,远处是巨风雕琢出的峭壁。他转过身,母亲已经从机舱里拿出了包裹,她正越过延绵不绝的沙丘望向远处的屏蔽场城墙。他也转头去看是什么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发现另一架扑翼飞机正迅速朝他们飞来,他猛然清醒,没时间把尸体清出机舱了,得马上逃跑。

“快跑,保罗!”杰西卡大叫,“是哈克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