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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 1

[美]弗兰克·赫伯特2018年07月3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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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了解穆阿迪布而不了解他的宿敌哈克南人,就像要明白真理而不懂得谬误一样。像是不懂得黑暗而去寻找光明,那是不可能的事。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手记》

 

这是一个立体星球仪,在黑影中半隐半现,一只胖手转着它,那只手戴着光彩夺目的戒指。星球仪立在一只多边形的底座上,靠着一面墙。屋子没装一扇窗户,另三面墙展示着一堆东拼西凑的彩色画卷、电影图集、磁带和胶卷。在移动浮空场中挂着几盏金光灯球,它们投下的光线照亮了屋子。

在屋子中央,摆放着一张椭圆形书桌,桌面由石化了的伊拉迦木制成,粉绿相间。桌旁环绕着一圈浮空椅,有两把椅子上坐着人。其中一人很年轻,约有十六岁,一头黑发,圆脸,目光阴沉;另一个是个又瘦又矮的男子,长着一张娘娘腔的脸。

年轻人和那娘娘腔都盯着星球仪,半隐在黑影中的那人继续转着它。

星球仪旁传出一阵吃吃的笑声,笑声中蹦出一个低沉的嗓音:“看哪,彼得,有史以来最大的捕人陷阱,公爵正一头往里闯。这难道不是我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男爵的杰作吗?”

“确实,男爵。”那娘娘腔答道,嗓音高亮,音色甜美。

那胖手落到了星球仪上,止住了转动。现在,屋子里的眼睛都盯住了那不再转动的表面,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这种星球仪是专门为帝国的富有收藏家和星球统治者定做的,上面盖有帝国手工印章。经纬线用发丝般精细的铂线制成,两极镶着完美无瑕的云乳钻石。

那胖手在星球表面缓慢移动,抚摸着每一处细节。“彼得,还有你,亲爱的菲德-罗萨,现在请你们观察一下,”那低沉的嗓音说道,“好好观察,从北纬六十度到南纬七十度——看看这些精妙绝伦的波纹。它们的色彩,难道不使你们想起甜美的焦糖?并且完全看不到一丝蓝色的影子,湖的蓝,河的蓝,海的蓝。还有这可爱的极地——这么小。谁能把这地方认错?厄拉科斯!真是独一无二。是为一场独一无二的胜利打造的一个非凡舞台。”

彼得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想,男爵,帕迪沙皇帝相信他已经把你的香料星球给了公爵。多么不幸啊。”

“那是一个愚蠢的说法,”男爵嗓音低沉地说道,“你这么说,是想把我的侄子——年轻的菲德-罗萨弄糊涂,这根本没必要。”

阴沉着脸的年轻人在椅子上动了动,抚平了黑色紧身连衣裤上的一条皱褶。他坐直身子,就在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谨慎的敲门声。

彼得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接过一个圆柱形信息筒。他关上门,展开圆筒扫了一眼,接着蹦出两声吃吃的笑声。

“什么事?”男爵问道。

“男爵,那蠢货给我们回复了!”

“厄崔迪人什么时候会拒绝一个表态的机会?”男爵问,“那么,他怎么说?”

“男爵,他真是毫无教养,竟然直呼你的名字‘哈克南’——而不是‘亲爱的阁下与表兄’,没有头衔,什么尊称都没有。”

“这名字不错,”男爵吼道,他的声音透露出一丝不耐烦,“亲爱的雷托说什么了?”

“他说:‘拒绝你提出的会面提议。我有时间对付你的阴谋诡计,此事众所周知。’”

“还有呢?”男爵问。

“他说:‘血海深仇的解决方式在帝国内还有不少拥趸。’他的签名是‘领有厄拉科斯的雷托公爵’。”彼得大笑起来,“领有厄拉科斯!哦,老天!他也真会给自己戴高帽!”

“闭嘴,彼得。”男爵说。笑声戛然而止,像是关上了一个开关。“血海深仇,是吧?”男爵问,“世仇,啊?他用了一个家喻户晓的漂亮古语,知道我一定深明其义。”

“你做出了和平的姿态,”彼得说,“过场已经走了。”

“作为一名门泰特,你说得太多,彼得。”男爵说。他想:我必须尽快把他除掉,他快没什么用了。男爵的目光径直射向他的门泰特杀手,他看见了大部分人第一眼就会注意到的特征:眼睛,阴暗的眼缝中透出的只有蓝色,没有一点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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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咧嘴一笑,就像套着一张鬼脸面具,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但是,我的男爵,从来没有过如此美妙的复仇。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阴谋诡计:让雷托用卡拉丹换取沙丘——且别无选择,因为皇帝下了诏。你真是太滑稽了!”

男爵冷冷地应道:“你的嘴真他妈贱,彼得!”

“可我很高兴,我的男爵。而你……却有点嫉妒。”

“彼得!”

“啊哈,男爵!你没有亲自设计这个妙计,是不是有点后悔?”

“总有一天我会让人勒死你,彼得。”

“这是必然的,男爵。终究会这样!不过善行长存,不是吗?”

“你是不是嗑了维泰药或塞缪塔,彼得?”

“无所畏惧的真理吓到男爵了。”彼得说。他的脸皱到了一起,像是一个滑稽的苦瓜脸面具。“啊哈!可男爵你瞧,身为一名门泰特,我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派出处决者。只要我有用,你就会留着我。过早行动是一种浪费,我现在还有很大的用武之地。我知道你从那可爱的沙丘星球学到了什么东西——绝不浪费,对吗,男爵?”

男爵继续盯着彼得。

菲德-罗萨如坐针毡。这帮爱斗嘴的蠢货!他想,我的叔叔只要一和他的门泰特谈话,就免不了地要吵上一番。他们以为我除了听他们争吵外,就没事可做了吗?

“菲德,”男爵说,“我告诉过你,让你来就是要听,要学。你在学吗?”

“是的,叔叔。”他的声音小心谨慎,带着奉承。

“有时我对彼得很好奇,”男爵说,“我让他痛苦,完全是出于必要,可他……我敢发誓,他从中得到了十足的乐趣。就我自己而言,我很同情可怜的雷托公爵,岳医生很快就会背叛他,厄崔迪家族将会末日临头。不过,雷托肯定会知道是谁在牵着那听话的医生的鼻子……但明白这一切,对他而言将是十分可怕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让医生用双刃刀悄悄捅进公爵的肋骨,一下就结果了他?”彼得问,“你说到同情,可……”

“我要让公爵知道,他是怎么完蛋的,”男爵说,“我要让其他家族知道这件事。这消息会使他们犹豫,也将为我赢得更大的行动空间。必要性是显而易见的,但我并不一定非得喜欢它。”

“更大的行动空间,”彼得嗤之以鼻,“皇帝的眼睛已经盯着你了,男爵。你太过胆大包天。总有一天,皇帝会派上一两个军团的萨多卡兵力,杀到杰第主星,到那时就是你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男爵的末日了。”

“你很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彼得?”男爵问,“你会很高兴地看到萨多卡军团在我的城市里烧杀掠夺,把这座城堡洗劫一空。你肯定会喜欢这样的场面。”

“男爵,还需要问吗?”彼得轻声说。

“你应该去做军团的霸撒统领,”男爵说,“你对血腥和痛苦太感兴趣。也许我对厄拉科斯战利品的许诺太早了点。”

彼得在屋子里扭扭捏捏地走了五步奇怪的小碎步,最后在菲德-罗萨的身后停了下来。屋子里突然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氛,年轻人抬起头,愁眉不展地看着彼得。

“别耍弄彼得的感情,男爵,”彼得说,“你答应给我杰西卡女士,你已经答应了。”

“为什么,彼得?”男爵问,“为了痛苦?”

彼得瞪着他,一言不发。

菲德-罗萨将自己坐着的浮空椅挪到一边,他说:“叔叔,我非得待在这儿吗?你说过你要……”

“我亲爱的菲德-罗萨有点不耐烦了,”男爵说,他在星球仪旁的暗影中动了动身子,“耐心点,菲德。”他又把注意力转回到那位门泰特身上,“我亲爱的彼得,那位小公爵,保罗怎么样了?”

“我们的圈套会让他落到你的手里,男爵。”彼得轻声低语。

“我不是问你这个,”男爵说,“你记不记得,你曾说那个贝尼·杰瑟里特巫婆会给公爵生一个女儿。你错了,是不是,门泰特大人?”

“我很少会出错,男爵。”彼得说,他的声音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的意味,“应该这么说:我很少会出错。你也知道,贝尼·杰瑟里特生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女孩。就连皇帝的妃子也只生女孩。”

“叔叔,”菲德-罗萨说,“你说过这儿有重要事务让我……”

“听听我侄子的话,”公爵打断道,“他渴望支配我的男爵领地,可他却支配不了自己。”男爵在星球仪旁动了动,那是暗影中的一个黑影,“那么好吧,菲德-罗萨·哈克南,我召你来此,是想教你一点智慧。你有没有观察我们这位门泰特好汉?你应该从这些交谈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可是,叔叔……”

“彼得,一个效率颇高的门泰特,你说呢,菲德?”

“是的,但是……”

“啊!你说了但是,的确,他消耗了太多的香料,就像吃糖。看看他的眼睛!他或许是从厄拉奇恩民工堆里来的。虽然彼得很是高效,但他仍然过于情绪化,容易发怒。虽然彼得很是高效,但他还是会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