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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图林·图伦拔 · 三

[英]J.R.R.托尔金2018年09月1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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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温多告诉毕烈格,当自己躲藏在枯树间时,曾望见一大队带着恶狼的半兽人朝北而去;他们当中有一名人类,双手被链子绑着,他们拖着他,不时挥鞭逼他前进。“他个子很高,”葛温多说:“跟迷雾笼罩的希斯隆那里的人类一样高。”于是毕烈格告诉葛温多,自己来到浮阴森林是要做什么;葛温多劝阻他别去,认为他将加入图林的行列,一同落入安格班的折磨。但是毕烈格不肯抛弃图林,他自己虽感绝望,却仍在葛温多的内心里激起希望,两人一起出发,追踪着半兽人直到离开森林;他们站在高地的陡坡上,看着荒凉不毛的安佛格利斯沙丘。黄昏时,半兽人在一处可望见安戈洛坠姆的光秃谷地上扎了营,然后他们在营地四周设下恶狼做步啃,开始喧闹宴饮。这时远从西方升起了一股大暴风雨,闪电照亮了远处的阴影山脉,毕烈格和葛温多悄悄朝谷地爬过去。

等整个营地都陷入沉睡后,毕烈格取出他的弓,在黑暗中悄然无声地将恶狼一只接一只射死。然后他们冒着极大的危险进入营地,找到被缚了手脚绑在枯树上的图林;他的四周射满了深埋入树干的刀子,他则因为极度的疲倦而睡得不醒人事。毕烈格和葛温多割断将他绑在树上的绳索,两人一起拾着他离开了谷地;不过他们也只能把他抬到不远处山坡上的枯树间,无法走得再远了。于是毕烈格拔出他的安格拉赫尔剑,用它来斩断绑着图林的铁链。命运弄人,当他砍断图林的脚镣时剑锋偏滑了一下,刺到了图林的脚;图林刹那间惊醒过来,充满了恐惧与愤怒,当他看到一个手执长剑弯着腰的身影,立刻大叫一声跳起来,以为半兽人又来折磨他了;在黑暗中他劈手夺过安格拉赫尔剑,杀了毕烈格·库萨理安,以为他是敌人。

但是当他站稳,发现他得了自由,准备拿宝贵的性命跟想像中的敌人好好狠拼一场时,天空劈下了一道极大的闪电,在电光中他看了倒卧在血泊中的毕烈格的脸。图林呆若木鸡,僵直如石地瞪视着那可怕的死亡:心里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四周不断劈下的雷电,照出图林脸上极其可怕的神情,葛温多吓得抱头蜷屈在地,不敢抬起眼来。

可是这会儿谷地里的半兽人已经惊醒了,整个营地陷入一团哄乱;因为他们非常害怕西方来的雷电,相信雷电是大海对岸的大敌派来攻击他们的。随着闪电刮起了一阵大风,然后大雨倾盆而降,从浮阴森林的高地上横扫下来。葛温多大声喊着图林,警告他迫在眉睫的危险;图林完全无动于衷,在这大暴风雨里他呆坐在毕烈格·库萨理安的尸体旁,不动也不哭。

天亮时,暴风雨终于朝东边的洛斯蓝移去了,秋天的太阳破云而出,炎热炽亮。半兽人认为图林已经彻夜逃跑,而所有的痕迹恐怕也都被雨冲刷掉了,因此他们没费心搜索就匆匆拔营离去;葛温多望着他们横越过安佛格利斯,消失在远方。就这样,他们空手回到了魔苟斯的巢穴,将胡林的儿子留在背后,让他痴呆若狂地坐在浮阴森林的斜坡上,背负着一个比他们的枷锁更重的重担。  葛温多拉起图林,帮他一起埋了毕烈格,他像一个梦游的人般站起身,两个人一起将毕烈格抬入一个浅坑中,然后将他那把紫杉木大黑弓贝尔斯隆丁摆在他身旁。但是葛温多留下了那把可怕的安格拉赫尔剑,说把它拿来向魔苟斯的爪牙报仇,会比埋在土里有用得多;他同时也留下了美丽安的兰巴斯,好让他们在野地里有力气行路。

“强弓”毕烈格,远古时所有居住在贝尔兰森林中本领最高强,对朋友最真诚的一名精灵,就这样死了,死在他最爱的人手中。深切的悲伤蚀刻在圆林脸上,终其一生没有淡褪。勇气与力量又回到了纳国斯隆德的葛温多身上,他带领圆林离开了浮阴森林。在这条痛苦又漫长的回程路上,图林一句话也没说,他像行尸走肉,毫无目的地前进;一年渐渐过完,寒冬又降临了北方大地。葛温多始终陪在圆林身旁,看着他,领着他;就这样一路朝西越过了西瑞安河,最后来到艾佛林湖畔,纳罗格河就从位在阴影山脉下的这处泉水发源南流。葛温多在那里开口对圆林说:“醒来!胡林·沙理安的儿子图林,在艾佛林的湖畔有着无尽的欢笑。她是源自永不枯竭的水晶泉,由众水的主宰乌欧牟看守着不受污染,她的美丽乃是乌欧牟在远古之时亲手创造的。”于是圆林跪下掬起水来喝;突然间他仆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终于由痴呆中清醒过来。

他在湖畔为毕烈格作了一首歌,称为<大弓之歌>,他大声唱着,完全不管有没有危险。随后葛温多将安格拉赫尔剑放到他手中,图林握着剑,立刻感觉到它的沉重,以及内中所蕴藏的强大力量;然而这剑的剑刃黑暗无光,两边的口都是钝的。葛温多说:“这是一把奇怪的剑,跟我在中土大陆上所见过兵器都不一样。事情发生后它也在哀悼毕烈格。别难过了吧。现在我要回到纳国斯隆德,费纳芬家的麾下,你就跟着我吧,你在那里会恢复并重新站起来。”

“你是谁?”图林问。

“一名逃脱的奴隶,在荒野漂流的精灵,被毕烈格遇上,又蒙他安慰与鼓励。”葛温多说:“从前我是高林的儿子葛温多,纳国斯隆德的贵族,直到我去参加尼南斯·阿农迪亚德战役,被安格班俘虏为奴。”

“那你是否见过多尔露明的战士,高多的儿子胡林?”图林说。

“我没见过他。”葛温多说:“但是他公然反抗魔苟斯的传言传遍了整个安格班;因此魔苟斯咒诅了他和他全家。”

“这点我绝对相信。”图林说。

随后他们起身出发,离开了艾佛林湖,沿着纳罗格河的河岸往南行,直到他们遇到了那地的精灵斥候,被捉起来当作囚犯带回隐藏的要塞。就这样,图林来到了纳国斯隆德。

刚开始,葛温多的族人都认不出他来,当初他离开时既年轻又强壮,如今却因所受的折磨与劳役,回来时的模样像人类的老人一般;不过欧洛隹斯王的女儿芬朵莅丝认得他,并且欢迎他的归来。在他出去参战之前,她本是爱着他的,葛温多也深爱她,甚至将她取名为费丽佛林,意思是太阳照在艾佛林湖上的闪烁光辉。因着葛温多的缘故,图林获得接纳进入纳国斯隆德,在众人的尊重中住下来。当葛温多要告诉大家他的名字时,图林阻止了他,然后说:“我是森林中的猎人,乌玛斯之子阿加瓦恩(意思是“命运乖舛”之子,“杀人流血的”)。”于是纳国斯隆德的精灵就没再多问了。

随着时间过去,欧洛隹斯愈来愈喜欢图林,几乎整个纳国斯隆德的人心也都倾向他。他年轻,才刚刚成熟,而且他的外表看起来真有莫玟·艾列丝玟之子该有的俊秀:乌黑的头发,灰色的眼睛,雪白的皮肤,他的脸孔长得比当时古代所有的人类都好看。他的言谈举止承袭了古老的多瑞亚斯王国的风范,即便是在精灵当中,他都会被认为是来自某个古老又伟大的诺多家族;因此,许多人都称他为亚达尼西尔,“精灵人”。纳国斯隆德的巧匠为他将安格拉赫尔剑打造一新,因此,虽然这剑的剑身仍是墨黑的,锋口上却闪着淡淡的光芒。图林将这剑取名为古山格,“死亡之铁”。他在“监视平原”边界上的战技与勇敢是如此之好,以致于人人都称他为摩米吉尔,也就是“黑剑”的意思;精灵说:“摩米吉尔是杀不死的,除非是运气太坏,或是中了远方飞来的毒箭。”因此,他们给了他矮人打造的盔甲来防身;他又在兵器库中发现一个镀金的矮人面具,虽然想到矮人他情绪就很坏,他还是拿了那个面具,并且在上战场时总是戴着它,每次敌人看见总是飞奔而逃。

芬朵莅丝的心也转离了葛温多,不由自主地爱上了图林;但是图林完全没看出所发生的事。芬朵莅丝在内心痛苦折磨下,变得郁郁寡欢,脸带病容。葛温多把一切看在眼里,暗暗思量,有一次终于忍不住对芬朵莅丝说:“费纳芬家族的女儿,且让你我之间没有懊悔阻隔;虽然魔苟斯已经毁了我的人生,你仍然是我的至爱。就让你的爱引导你去吧;但要小心!伊露维塔的大儿女不适合与小的成婚;这么做也不聪明,因为他们的生命短暂,一眨眼就消逝了,留下我们寡居直到世界的结束。命运不会这样安排,除非偶有一两次,由我们无法看见、更高之天命在主宰这样的事。但是这个人不是贝伦。而他身上确实有一只命运之手在主宰他,任何雪亮的眼睛都该看见,而那命运是黑暗的。切莫涉入其中!如果你这么做,你的爱将会背弃你,引你到悲苦死亡的终局。请听我的劝告!他真的是厄运之子,杀人流血之人,他的真名是胡林之子图林,胡林被监禁在安格班,他的亲人全都受到了咒诅。千万不要小看魔苟斯的力量!它岂不是清楚写在我的身上?”

于是芬朵莅丝在内心思量了许久;但是到最后,她只说:“胡林的儿子图林既不爱我,也不会爱我。”

后来,当图林从芬朵莅丝那里得知葛温多吐露的事后,他非常愤怒,他去找葛温多,说:“我一直把你当作救我和保护我安全的人来尊敬。但是,朋友,你对我做了极糟糕的事,你透露了我的真名,把我的厄运再次召到我身上来,我原本是可以隐藏起来的。”

但是葛温多回答说:“厄运是在你身上,不是在你的名字上。”

当知道摩米吉尔竟是胡林·沙理安的儿子时,他向图林至上最高的敬意,图林在纳国斯隆德的百姓中成了大有威望之人。但是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些精灵埋伏偷袭、暗箭伤人的作战方式,他渴望公开决一死战,而他的建议随着时间过去,在王的心中愈来愈有份量。在这段时期,纳国斯隆德的精灵放弃了他们的秘密方式,开始公开迎战,并且制造储藏了大量的兵器;在图林的建议下,诺多精灵在费拉刚的大门前建造了一座横越纳罗格河的大桥,好让他们的军兵可以快速过河出去打仗。于是,安格班的爪牙在东边被赶出了纳罗格河与西瑞安河之间的整个区域,在西边被赶出南宁格河与荒废了的法拉斯地区。虽然葛温多再三反对图林对王的建议,认为这样的策略是错的,结果却是自取其辱,没有人理会他的看法,因为他的力量很弱,也不出门打仗了。就这样,纳国斯隆德暴露了它的所在地,招来了魔苟斯的愤怒与憎恨;不过在图林的请求下,众人还是没有说出他的真名,因此虽然他的功绩传到了多瑞亚斯和庭葛的耳里,所讲的也都是纳国斯隆德的黑剑将军。

在这段休养生息,希望逐渐升起的日子里,因着摩米吉尔的功绩,魔苟斯的震怒开始影响到西瑞安河的西边来;最后,莫玟带着女儿妮诺尔逃离了多尔露明,跋山涉水迢迢来到了庭葛的宫中。坏消息在那里等着地,图林早已离去,自从龙盔从西瑞安河以西的区域中消失后,多瑞亚斯再没接获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但是莫玟和妮诺尔被当作庭葛和美丽安的客人,在多瑞亚斯住了下来,人人都很尊敬她们,待她们如贵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