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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使命 29 温德姆 · 2

[美]弗朗西斯卡·海格 2019年02月2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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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干旱的平原逐渐消退,河流组成的网络开始蔓延,有人类居住的迹象也越来越多。一开始是少数几个定居地,位于虽然干旱但仍可耕种的土地中。这些是贫瘠的欧米茄前哨地,有些只由几间棚屋组成,但我们仍保持安全距离,从每个定居地外围远远绕开,在晚上也不生火。接下来,随着土地越来越肥沃,阿尔法居住地开始出现,整齐的田地和果园环绕着大一点的房子。我们看到有人在地里劳作,或者在路上骑马经过。不过,荒野仍然很开阔,我们可以在夜间行进而不被发现,就算在夜里,也会避开喧嚣的道路。

派珀和佐伊说,离温德姆两个晚上的距离,有一间安全屋,是位于潮湿山谷中的一间孤零零的欧米茄房子,主人是一对夫妻,对抵抗组织十分同情。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睡在房里,洗个澡,不用在开放的空间里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那天晚上赶路时,我一直在想象,再次躺在柔软的床上,不用担心天气如何,是怎样的奢侈感觉。但当我们在黎明前终于抵达山谷上方,只看到烧焦的横梁,有些还在冒烟,旁边有个水坑,里面落满黑色的灰烬。

“有些人粗心大意了,”我们蜷伏在山顶下面时,派珀说道,“在自由岛遭到袭击后,我一直担心这样的事会发生,太多逃难的人变得绝望起来,四处寻找避难所。阿尔法人肯定发现了蛛丝马迹,把他们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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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有人把他们供出来了,”佐伊说,“也许是他们从岛上带走的人质。”

“也有可能,”派珀盯着下面的废墟说,“我觉得不能再冒险接近了,这个地方可能有人看守。”他转向我问道:“下面还有人活着吗?”

我摇摇头。山谷里没有任何动静,只有烟雾仍在飘上来。“我感觉不到任何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被杀了,也有可能是被抓走了。”自从发现水缸之后,这种想法也变得没那么让人欣慰。

“我们需要继续前进,找到掩护。”派珀说,“但事情看起来越来越朝我害怕的方向发展,整个网络都可能被攻破了。”

两天之后,温德姆进入我们的视线。我忽然意识到,我此前从未在外面看过它。很多年前我被戴上头罩,晚上抵达时什么都没看见,此后对它仅有的印象只是在堡垒的城墙上俯瞰这座城市。现在,我们从西方接近,太阳开始在前面升起,整座城市向上蔓延,房屋依附在山坡上,就像岩石上的贝壳,一直延伸到堡垒。在堡垒下方,河流从山腰冒出来,弯弯曲曲向北方流去。顺流而下走上一两天,发射井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再往下游去,是我童年居住的村庄,还有我的母亲,我们的母亲。在山脉南边看不见的地方,有另一条河,我每次想起来都会满怀感激:数月之前,吉普和我曾在逃亡的最初几日里,顺着它一路奔逃。

佐伊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城市顶部。“那座堡垒里满是士兵,而你们三人排在他们通缉令的榜首。城市里也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那你呢?”我问。

她耸耸肩。“那取决于攻击之后,他们对网络的渗透程度。我们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但你无法做到我做了数年的工作,而不让人们得知一星半点。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护送难民到接头地点,帮助救援行动,会见和派遣信使。议会抓到的人质中,很有可能已经有人受不住酷刑而告密了。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我是派珀的孪生妹妹,但我猜他们对我是谁,做过些什么应该有点概念。”

“但是,他们不会想到我们有那么多地方不去,偏偏回到这里来。”派珀说。

“你可不要低估了神甫,”我警告道,“不过我认为你说得对,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我们在自由岛上,我不认为他们会想到我们反而自投罗网跑到这里来,更别说这么迅速了。”

当天大多数时间我们都躲在一片矮小的灌木丛下休息,下午出发之后,也避开了所有道路。当黑暗开始笼罩山谷时,我们已经绕过城市北部来到河边,我一直在前领路。

“你觉得要往下游走多久?”派珀问。

“我猜要走上一天。发射井在我们村上游半天路程,而温德姆要再往上游走一天,这太远了,我们从没到过这里。”

午夜过去几个小时之后,我们经过那座又小又安静的前哨站,就坐落在峡谷与河流的分界之处。这里只有一片马厩,还有一间长长的营房,屋顶飘着阿尔法旗帜,在安静的夜色中无精打采地垂着一动不动。当我年纪还小时,这座兵营并不存在。

“这里能住五十个士兵,也许更多一些,”派珀说,“这种类型的前哨站最近不断涌现。”

一个钟头之后,我们抵达布满石块的峡谷,三个发射井开始进入视线。它们都是巨大的圆形平顶建筑,将星空遮在上面。跟我记忆中一样,它们仍然没有窗户,但现在在顶部附近有通道将彼此连接起来。以前洞口是开着的,现在能看到每个发射井底部都有一扇关闭的门,一块长方形的黑色金属,抵在这些建筑被月色照得苍白的混凝土上。

“它们是大爆炸之前的?”吉普问道。

我点点头。“门和上面的通道是新的,但其他地方看起来就和我们以前来时一模一样。”

“这里为什么没有守卫?”佐伊轻声问。

“跟它们藏在离温德姆数英里之外的原因相同,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里。此外,这里是禁地,所以他们不用担心会有路人闲逛进来参观。这附近有兵营,但这是扎克和神甫的秘密计划,他们不信任其他任何人。”

“就算我们不用担心守卫,那门应该怎么办?”

佐伊不由得笑了。“我曾告诉过你,小时候派珀和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在十岁时,我就一直在开各种锁,所以我能带你们进去。”

“你可以让我和吉普进去,”我说道,“但你们不能跟来。”

她白了我一眼。“一开始你不想跟抵抗组织扯上关系,现在你又想去从事这个自杀式行动?”

“这不是自杀式行动。如果是的话,我就不会拖吉普下水了。里面只不过是个机器,不是军队基地,不会发生战斗。我告诉过你,扎克太偏执了,不会放心让士兵在里面。”

派珀摇头道:“但他可不傻,你不应该独自进去。”

“我不会独自一人,还有吉普呢。这是我们绝佳的机会,保持人数精简,行动迅速。我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

“有道理,”佐伊转向派珀说,“想想吧,如果他们被抓住了,我们仍能继续从事我们的工作。”

“很高兴你还关心我们。”吉普嘲讽地说。

“但她是对的,”我说道,“自从遭受攻击后,抵抗组织正在分崩离析。自由岛逃出的难民正在被赏金猎人和士兵搜捕,安全屋网络也在崩溃。吉普和我要在这里做的事情很重要,但这并非唯一重要的事情。你和佐伊需要让一切重回正轨。”

派珀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你无须为自由岛上发生的事做出补偿。”

“只要把我们弄进去就行。”

“接下来呢?”

“我们出来以后,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在天亮之前就要跑掉。你们能回到议会前哨站,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几匹马吗?”

佐伊点点头。“我们能在一小时内回来,在峡谷口跟你们会合,那里有几处地方可以藏身。但在离兵营这么近的地方,我们没办法四处晃悠,如果我们偷了马,士兵起来之后就会拉响警报。要是你们在天亮之前回不来,我们就必须得走了。”

“你们总是这么多愁善感。”吉普说道。

“对你们来说也一样,”派珀说,“如果到时我们不在,你们要赶快离开,一直向东走,必要时要逃到死亡之地那里。”

我低声表示同意,紧了紧背包的皮带。派珀检查了一下,他的刀仍在我的腰带里。吉普的手也不停回去摸他腰带里的匕首。我们缓缓接近发射井。最后五十码毫无遮挡,就连遍布峡谷的稀疏灌木丛也消退殆尽,还好在发射井上没有窗户可以发现我们的到来。我能发觉的只是一直以来的被监视感,神甫仍在不依不饶地搜寻我的所在。

我领着他们来到最大的发射井门前。镶满钉子的铁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把锁。派珀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冲佐伊点点头。她跪在地上,从腰带上的匕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片,在锁上鼓捣了几秒钟。她闭着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手在锁上忽然迅速移动一下,跟痉挛似的。这让我想起吉普睡觉时的样子,他的身体会在抽搐和静止两种状态之间时不时切换。两秒钟后,锁芯发出令人满意的咔嗒声,锁被打开了。

佐伊站起身来。我们之间没有告别仪式,只是目光在黑暗中互相交错。

“峡谷口,天亮前。”派珀说着,在我胳膊上轻轻一拍。

“天亮前。”我重复了一遍,就像那是一句咒语。然后派珀和佐伊没入黑暗之中,我转身来到打开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