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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贡品 5.燃烧的女孩 · 一

[美]苏珊·柯林斯2018年09月14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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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一一掉一!绿头发、眉毛上方有个金色文身的维妮娅,正用一个胶条从我的腿上拔汗毛,我咬紧牙关。

“对不起,”她用怪怪的凯匹特口音尖声尖气地对我说,“你身上的毛还真不少!”

这些人说话干吗这么尖厉?说话时,为什么不张开下巴?每句话说到最后都用升调,好像要问问题。“s”音总是嘶嘶的,声音怪怪的……难怪凯匹特口音总让人忍不住要模仿。

维妮娅脸上一副同情的样子,“好消息,这是最后一次了,准备好了吗?”

我坐在那儿,死死抓住身边的桌子沿,点点头。我的腿疼痛地一抖,最后的一小撮汗毛喳地一下从我腿上拔下来。

来到形象设计中心已经三个多小时了,可还没有见到我的形象设计师。显然,在形象设计小组其他成员将主要问题解决之前,他是没有兴趣见我的。他们用磨砂泡沫擦洗我的全身——不仅把泥洗掉了,甚至搓掉了三层皮,把指甲剪成一模一样的形状,还有,主要就是拔掉我身上的汗毛——腿上、胳膊上、腋下,还有一些眉毛也拔掉了,弄得我像是拔了毛、等着烤熟的鸡。我真不喜欢这样。我的肉皮又疼又麻,简直不能碰。可是我得听黑密斯的,我没说一个不字。

“你表现不错。”一个叫弗莱维的人说道。他边摇着橘红色拔毛夹子,边在嘴上抹着紫色的唇膏。“我们不能忍受的就是那些哭哭啼啼的人。给她的全身抹上油脂!”

奥克塔维亚,一个浑身染成豆瓣绿的胖墩墩的女人,和维妮娅一起在我身上抹上一层乳液。开始觉得刺痛,后来皮肤觉得很舒服。接着,他们把我从桌子旁拉开,除掉了我身上一直穿穿脱脱的薄薄的长袍。我站在那里,浑身一丝不挂,他们三个围着我,用镊子除掉我身上的最后一点汗毛。我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害臊,可我却没有。在我看来,他们根本不像人类,不比三只颜色古怪、在我脚边啄食的鸟更让我害臊。

他们三个后退一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太好了,你现在看起来基本有个人样了!”弗莱维说着,他们都笑起来。

我的脸上也挤出笑容,表示我对他们多么感激。“谢谢,”我甜甜地说道,“我们在十二区没多少需要打扮的场合。”

这话完全赢得他们的赞同。“你当然不会有,亲爱的小可怜!”奥克塔维亚说着,两手扣在一块,为我感到惋惜。

“不过不用担心,”维妮娅说,“等西纳给你一打扮,你就绝对又精神又漂亮了!”

“绝对是!你知道,我们已经把你身上的汗毛和脏泥都洗掉了,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怕了!”弗莱维不无鼓励地说道,“咱们叫西纳来吧!”随后,他们一阵风似的走出房间。对我的形象设计团队,我很难恨得起来。他们是一群十足的傻瓜,虽然他们给人的感觉怪怪的,但我也知道他们在真心帮我。

我看着冷冰冰的白墙和地板,极力控制自己穿上长袍的冲动。即使穿上,那个西纳,我的设计师,也肯定立刻把它脱了。我用手摸着自己的头发——这是设计师唯一不让我动的地方——捋着妈妈给我精心编好的辫子。我的妈妈啊,我把她的蓝裙子和鞋留在了火车的包厢里,从来没想着要把它们找回来,留一点对她、对这个家的念想。可现在,我真希望我拥有啊!

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进来,这人准就是西纳。他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这让我吃惊。电视采访中出现的设计师多数都染了头发,做过整形手术,以致外表看起来十分怪异。可西纳头发很服帖,似乎是自然的棕色。他穿着朴素的黑色衬衫和裤子,唯一的修饰就是轻描的亮金色眼线,在他的绿眼睛里映出了斑点。尽管我讨厌凯匹特和他们的恶俗,我还是不禁觉得他很吸引人呢。

“你好,凯特尼斯,我是西纳,你的设计师。”他说话很轻柔,没有凯匹特的矫揉造作。

“你好。”我赔着小心,大着胆子说道。

“给我几分钟时间,好吗?”他问。继而他绕着我裸露的身体看着,他没有碰我,只是仔细打量着。我强忍着不用手臂遮住前胸。

“谁给你做的头发?”

“我妈妈。”我说。

“很漂亮,很古典,真的,和你的外形搭配得很完美。她的手真巧啊。”他说。

我原想自己的设计师是一个华而不实、极力扮作年轻人的中年男子、一个把我当成餐盘里的肉的人,可西纳与我的想象大为不同。

“您是新来的,对吧?我以前好像从没见过您。”我说。大部分的设计师都是熟悉的面孔,总给不同的“贡品”服务,有些人的面孔我都看见过好多年了。

“是的,这是我第一次为饥饿游戏工作。”西纳说。

“所以他们让你管十二区。”我说。新来的总为我们服务,这是最没人想要的一个区。

“我要求接的十二区。”他说,没有再进一步解释,“把长袍穿上,咱们聊一聊,好吗?”

穿上长袍,我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扇门,来到一间会客室。两张红色的睡椅隔着一张小桌对面放着,房间的三面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有一个整面的玻璃墙,从那儿可以看到外面的城市。从室外的光线看,现在应该正是中午,晴朗的天空此时已变得阴沉沉的。西纳邀我坐在一张睡椅上,他在对面坐下。接着他按下了桌旁的一个按钮,桌面从中间打开,从里面升起了另一张小桌,上面放着我们的午饭:有烤鸡、花形蛋卷,还有一道菜下面铺着白米、小绿豌豆和洋葱丁,上面是橘子丁浇奶油沙司,至于甜点,是蜂蜜般黄灿灿的布丁。

我心里盘算着在家里做这样一顿饭需要什么。首先,鸡太贵了,我可以用野火鸡代替,我还要再打到一只火鸡,好换到橘子。羊奶代替奶油。我们可以在园子里种些豌豆。我还要从林子里搞到野洋葱。我认不得那种米,我们用食品券换的米做熟以后是浅褐色碎粒。要做漂亮蛋卷就得去跟面包师换,也许还要两三只松鼠。至于布丁,我猜不出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为弄这顿饭要打好多天猎,还要到处交换,做出来的东西恐怕远不如凯匹特的这顿饭好吃。

我心中暗想,住在一个只要一揿按钮饭菜就出现的世界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为一日三餐而在林中奔波的时间,要是在这里又该怎么打发呢?这些凯匹特人除了每天打扮自己,等着几个“贡品”被运到这里送死以供他们取乐,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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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头,发现西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瞧,对你而言,我们多么可鄙。”他说。

是他从我的表情看出来了?还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可他说得没错,他们这一伙可鄙而肮脏的家伙。

“那么,好吧,凯特尼斯,”西纳说,“关于你开幕式上所穿的服装,我的搭档,波西娅,是你的同伴皮塔的设计师。我们目前的想法是让你们穿上漂亮的服装,你知道,按照传统,那种反映本区特色的服装。”

在开幕式上,每位选手都要穿上反映本区主要发展特色的服装。例如:十一区是农业,四区是渔业,三区是工业。这就是说,皮塔和我要穿采煤工人的服装式样。因为矿工肥大的连裤工装不太适合这种场合,我们的选手常代之以较合身的工作服和戴有头灯的安全帽。有一年,我们的“贡品”浑身赤·裸,全身涂满代表煤炭的黑色粉末。这种装扮糟糕透顶,难以赢得观众的喜爱。而此时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么,我要穿矿工的服装喽?”我问道,心里想着可别太不体面了。

“嗯,不完全是。你瞧,波西娅和我都觉得矿工的服装以前穿得过多了,没人会记住你。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十二区的选手令人过目不忘。”西纳说道。

“我肯定要全身赤·裸了。”我想。

“那么,我们会着眼于煤炭而非煤矿上。”西纳说道。

“裸·体,涂上黑灰。”我想。

“煤炭用于什么?用于燃烧。”西纳说,“你不怕火,对吧,凯特尼斯?”他看到我的表情后露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