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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 此间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 5

玖月晞2018年10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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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是成绩不错的学生,做错事就要道歉这么基础的道德品质却缺失了?上了那么久的学,不懂‘礼貌’两个字怎么写?你是‘好’学生?不,我认为你比甄意差远了。”

这样尖锐的话,言格居然表情安静,语气平淡,说得看上去非常无害。

“对不起。”女生承受不了男神学长的话,跑回座位上埋头流泪。

老师让同学们散开,快去上课,可是……“两位老师不该道歉吗?”言格的声音凉淡地响起。

同学们全不走了,瞪大眼睛观望。甄意一愣,看着老师们尴尬难堪的表情,轻轻扯扯言格的衣角。

他扭头看她:“这件事交给我,你别管。”

他生气了。甄意不敢说话。

老师想着息事宁人:“甄意,不好意思啊……”

言格摇头:“不好意思,让一下路;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不是道歉。”

“老师不会道歉,我教你们。”绅士而礼貌的语气,“对不起,我做错了。这,才是道歉。”

如此寸步不让,老师们更难为情。

言格平静地等了几秒:“我会向校管理会投诉:两位老师不尊重学生隐私,冤枉学生偷窃,逼学生跳楼。”

“甄意,对不起,老师做错了。请你原谅。”

甄意蒙蒙的,傻了眼,以为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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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回家的路上,她还是后知后觉地伤心了,想起老师的质疑,同学们的眼神,当时那样孤立无援,却没一个站出来帮她,全在看好戏。

那时她多绝望而羞耻啊。

言格知道她难过,背她回家。

她趴在他背上,心里委屈,一路都在默默流眼泪,拿手抹了又搂他脖子,他脖颈间,头发上,脸颊上,衣服里,全蹭了她的泪水。她不吭声,也不呜呜,只有湿漉而凉凉的液体往他身上淌。

他望着前方,温淡道:“一直觉得我们甄意不像女孩子,现在看来,也是水做的啊。”

她破涕为笑,边笑边流泪。

“甄意。”他出奇的静。

“嗯?”

“以后,不要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他说得很轻,很缓,“我会紧张。”

她蓦地一愣,心底温暖,突突的。

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小声道:“言格,我是吓唬他们的。我才不会跳呢。我多舍不得你呀。”

“甄意。”他似乎脸红。

“嗯?”

“你把我搂太紧,快勒死我了。”

“……噢,不好意思……唔,不是这样,重来一遍:对不起,我做错了,请你原谅。”

“……”

“哈哈——”

言格从过去的回忆里回过神来,那次,他真的紧张了,生平第一次那么紧张。

他回头看一眼,她坐在餐桌边,嘴边沾着饭粒,香喷喷地吃着饭,幸福又满足的样子。

吃完饭,言格洗碗清理厨房。甄意也不帮忙,在她心里,他一直有着清洁机器人的属性。

她去找电脑,挑选着电影,看什么好呢?想了想,决定看《赎罪》。那里边有一段激情戏叫人血脉偾张。

言格整理完厨房,洗了几遍手。把用盐水泡过的葡萄沥出来,放在玻璃碗里。一转身,就见甄意百无聊赖,哼着歌,小动物一样在沙发上滚来滚去。

刚才吃饭时不觉得,此刻她只裹了一条浴巾,纤细的肩膀和修长的双腿全露在外边,静美却又灵动。

心头不禁有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她一扭头见他过来,立刻起身,朝他的葡萄碗伸出手掌,抓起一个就放进嘴里。

“哇,好冰!”她抓紧拳头,小身板夸张地直颤颤,纤细的锁骨显得愈发分明,透出一丝蛊惑的性感。

言格身形顿了半秒,觉得挪开目光是件很困难的事。

“喏,吃葡萄啊!”她抓住一颗递到他面前,他抬手要去拿,她却打开他的手,任性地凑近他唇边。他低头顺从地从她掌中含起葡萄,嘴唇从她手心掠过,两个人都心弦微颤。

她自发自地挽住他的手,挤在他身边,光露的腿不自觉撩在他腿上,柔滑的肌肤贴住他的手背。他便觉手背上仿佛沾了凝脂。

他抱着玻璃碗,她负责拿葡萄给他吃。这样的一个晚上,注定气氛暧昧。

言格认真地看电影,却难免心不在焉。她贴得太近,沐浴乳的清香萦绕他唇边。而甄意一直佯装专注,没有说话,直到屏幕里,男女主角在图书馆做……

客厅里很安静,两人都不说话,电影里女人的呻吟显得格外清晰。像会传染,一点一点浸润到沙发上两人的肌肤里。气氛微妙而温热。

言格呼吸隐约不稳。

甄意抬头凑近他的耳边,唇齿间缓缓溢出一句话:“我准备好献身了……奉献我的身体。”

她的眼睛湿润清亮,盛满了蛊惑,毫无保留,毫不掩饰,要让他看清。言格微微地调整呼吸,却有徒劳无力之感,他的心口在剧烈发热。

她轻咬下唇,嗓音异常的娇柔,好心提议:“我的电脑里收藏了九十七种姿势,你想不想看?”说着已翻身,跨坐到他腿上。

玻璃碗坠落地毯,紫色晶莹的葡萄滚过一地。

言格的手毫无预兆地捧住另一样东西,湿润,滑腻,温热,如葡萄一样湿润而有弹性。他脸已红透。

她深深往下坐了一寸,他的手陷入芳沼。她轻颤着仰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皙的前胸,修长的脖颈,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她低下头,眸子清亮,全是渴望,手摸索着往他的裤子里边伸过去。

言格猛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探寻。

甄意微微蹙眉,有些委屈,声音却愈发娇软,钻进他耳朵里,让他身体里开始发颤:“言格,这一次我们永远不会分开,这是你说的。难道你说谎?”

言格已觉呼吸不到空气,因她的话愣住,却很快摇头:“没有。”

“你是不是在追我?”

“是。”

“我宣布你已经追到我了。我是你的女朋友,你说我们从此不会分开,那我们就会结婚生小孩子。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爱?”

逻辑十分清楚。言格竟无处反驳。

她眼睛湿漉漉的,看他几秒,有些失落,身子缓缓后倾;他一惊,以为她要摔倒,立即搂住她的腰。

她和他拉开一段距离,安稳地躺在他的手心,唇角勾起一丝绝美的得逞般的笑容:“言格,你看好。我长大了,这就是八年之后的我。”

手腕扬起,拉着浴巾轻轻一扯,他手心毛巾蓬松的质感如沙一般流走,她光滑而裸露的肌肤悉数落进他掌心。

“八年前,你说我太小了;现在,我长大啦。你想不想要我?”她在他面前,光溜溜像一尾小白鱼。

这一刻,他觉得她异常的光彩夺目,像一粒稀世的珍珠。

言格并没有让自己移开目光,而是沉默无声地,从头至尾把她的身体刻画进了心里。

他焦灼,难耐,却竭力克制着,认真而虔诚,说:“我记住了。甄意,你很美。”

甄意的心一瞬间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狠狠击中。

在他面前,她从来不知羞,她以为他会避开目光,不敢面对。可他竟出乎意料地配合。这一瞬,她知道,为何在他面前从来不知羞,因为他从来都值得。

她呆呆的,反而先傻了眼。因为他虔诚而真挚的赞美,她眼睛里闪过星星点点的泪光。

他一见,便有些慌乱:“甄意,你不要误会,不要认为我不喜欢你。别哭,”他红着脸,语无伦次,又怕说错话,更怕哪里做得不对伤害她,“是言家的规矩,如果没订婚,不能……”

甄意愣愣几秒,知道他误会了,又觉他窘迫的样子可爱得一塌糊涂。她扑进他怀里,搂紧他的脖子,欢乐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订婚?你什么时候求婚?”

“我一直都在想。”他诚实地说。

她幸福地把脸埋在他胸口,直傻笑。又仰头吻他,他搂住她的腰肢,欺身吻住。她的嘴唇柔软清香,带着葡萄的冰沁,和他记忆中一样。呼吸渐渐沉重,纠缠不清。

这时,手机响了……

是司瑰打来的。甄意真想揍死她,可接起来,听着听着便皱了眉。

放下电话,她的脸还因刚才的亲密而红扑扑。回头看,言格衣衫凌乱,眼眸湿润清亮。

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轻声道:“郑颖死了。就是地铁群殴案里那个未成年的女孩。我要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嗯。”

两人各自收拾好自己。出门前,家里的座机电话忽然响了,在安静的客厅里,乍一听,有些突兀。

彼时,两人已走到玄关。

“要去接电话吗?”言格问。

“不用,应该是骚扰电话。”她关了灯,合上门。立在黑暗和光明的边缘,眸光闪一下:她再也不需要这个电话了。

午夜十二点,民工村一处廉价招待所里灯火通明。远远看去,玻璃窗上满是污迹油渍,灯光昏黄。楼体上贴着“住宿二十元”的红色塑料彩灯,“住”字的单人旁破败熄灭了。

几辆警车把本来狭窄的民工村堵得拥挤不堪。虽是深夜,很多居民穿着睡衣跑来观望。招待所老板娘坐在门口骂骂咧咧:“真晦气!本来生意不好,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甄意才进门,林芝的丈夫就上来,双脚发软直哆嗦:“甄律师,你要帮帮我,人不是我杀的!”

“你先冷静,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郑颖今天非要来向我道歉,我不肯原谅。她就跪在门口。我把她赶走。可后来心里又难受,她毕竟是孩子,跟着几个大人学坏。阿芝已经死了,这孩子还得活啊。不原谅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全世界都骂她,得拉这孩子一把。她说她在外边,让我十点半来见她。我敲门没人应,和老板娘一起进去看,可……”

“警方会调查清楚。你别怕。”

这时,司瑰走过来:“初步排除了你的嫌疑。”

林芝丈夫如释重负。

甄意到一边,小声问:“这么快,有不在场证明?”

“连环案,且普通人无法把一个人杀成那样。”

“什么样?”

楼梯间十分破旧,三层的走廊上拉起警戒线,警员正在勘察。

甄意和言格穿了鞋套过去,案发房间关了灯,痕检员猫着身子在提取指纹和其他痕迹。

她一眼看见门口的洗手间里站着一个人:郑颖。竟是极美,美得虚假而诡异。

她化了浓妆,涂着厚厚的粉,白面红唇,打扮异常艳丽精致,穿一件上紧下松的异国公主裙。腰部拉得非常紧,像十六七世纪英国小姐的细腰。

涂了深深的眼线和睫毛膏,脖子上系一根蕾丝镶牛皮项圈,后端挂在淋浴喷头上。

服装艳丽,色彩斑斓,死相极其精美,像嘉年华的演员。她似乎在笑……

甄意头皮发麻,忍着心中的不适和异样走近一步,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Chanel NO.5。

走近发现洗手间里还有一个人!她猛地吓一跳,往后一弹,身后言格把她稳稳扶住。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定睛一看,是镜子。

镜子上画着一个血色的环,镜子里的郑颖一眨不眨,阴笑着盯着镜子外的自己。一切看上去都很精美,与这里脏乱低档的环境格格不入。

洗手池里放着郑颖的化妆包,里边物件凌乱摆放,地下躺着一个显眼的橡胶男性生殖器和振动器。

言格站在甄意身边,拧眉,似乎在看镜子上的符号。他回头望一眼房间,家具都很陈旧,但勉强整齐。窗子开了一扇,外边是黑漆漆的夜。

出了走廊,言格问司瑰:“连环杀人?”

“嗯,死者样子太诡异,之前才没对公众公开。”

“死者全是这样?”

“对。”司瑰翻出文件夹里的照片给他看,“言老师,这个罪犯是什么心理,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

甄意瞟一眼,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几个死者全衣着整齐,化了妆,死得很体面。只不过,隐隐觉得哪里不一样。

“有身份共同点吗?”言格问。

“都是最近被舆论谴责的人。”

“谴责?”

司瑰指着册子里一个女人:“她两个月前意外落水,有交警见义勇为救了她,因此牺牲;可她一句感谢也没有,上岸就走人,后来围观群众的视频曝光,人肉搜索出了她。这个,为了吓唬男朋友假装跳楼,害救她的消防员坠楼死了。这个……”

全是今年充斥K城媒体的公众事件;全是丧失道德之人致他人于死地,却无法用法律规束的情况。联想到郑颖,她参与了地铁群殴孕妇案,但未成年。

是卫道者惩戒式的犯罪啊,甄意心想。

言格问:“郑颖的案子,附近有人看到可疑人吗?”

“没有。”司瑰说,“可疑车辆也没有。”

“招待所其他住客呢?”

“都是附近的单身汉和小姐,再就是技校的情侣。”

走廊上,警察们以季阳为中心,围成一个圈。

甄意跟着言格下楼时,听见季阳的语气刻不容缓:

“我们要找的犯人是男性,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年龄在二十七到三十三岁之间。

“他很有魅力,在人际关系上很有信心,懂得交流技巧,能短时间内迅速获得陌生人信任。可能他身份特殊,可能他长相英俊。除去这些,他内心深处对男女关系谨慎拘谨,可能至今没交过女朋友;看上去风度翩翩的同时,传统而保守。是幼时经历对他的男女相处观造成了影响。他童年不幸,与父亲关系亲密,幼年时期,父亲遭遇变故,受人冤枉或因救人意外去世;他很小时母亲离开了他。即使长大后由于工作或融入社会,他变得谈吐不凡,潜意识里仍然与女性保持距离,可又对女性好奇。

“他行为上没有虐待倾向,但意识深处对女性的身体有探索和窥探的欲望。他自信有条理,组织计划能力很强。做事有决策力行动力,有手段不畏惧。

“他工作体面,会怜悯,很正直,对自我的道德要求很高,代表社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他很可能从事法官、警察、律师之类的行业。”